龙浔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蛮苍的话里有话,于是没有开口静待着蛮苍接下来的话。
“龙浔,这天下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活着,但是他们实际上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蛮苍走到龙浔面前说道,“普通人被你们所为的道德,规则控制牵引着,而官员们被利益牵引着,而皇帝则被权利牵引着,他们觉得自己活着,可是他们只是一个个比我们更加可悲的伶人罢了!”
“只要一个人活着,有欲望,那么他就会被自己的欲望所牵引,就会变成欲望的奴隶!”蛮苍幽幽地说道,“你又何必为他们抗争,又何必活得这么累,只要你松开手,你可以过的很舒服,不再有任何痛苦。”
龙浔抬起头望着蛮苍,只见蛮苍的笑容一点点的开始扭曲,接着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身体在快速下坠,而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依旧躺在那张柔软的床上,这和第一次醒来简直一模一样,他甚至怀疑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商无痕见龙浔醒了,急忙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巨子,你没事吧?”
龙浔摇了摇头说道:“商大哥,对不起!”
商无痕摇了摇头说道:“巨子何出此言!”
“我没想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倘若他们要将我定为袭击卫西城的幕后黑手的话,那你我的性命可能……”龙浔自己倒不怕死,但是却不希望因为自己搭上商无痕的性命。
“呵呵,我商无痕的命是巨子给的,刀山火海我都不怕,还怕跟着巨子下地狱吗?”商无痕拍着胸脯说道,“恨只恨那白如意居然如此无情出卖了巨子,即便我死后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什么?”龙浔诧异地望着商无痕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商无痕叹了口气说道:“巨子刚刚在你昏迷之时我听李林甫说原来白如意是他派来你身边的暗探,昨晚也是她用迷香将咱们迷翻的。”
龙浔顿时明白白如意昨晚为什么要问自己那些问题,更明白了之前柴荣遭遇袭击的原因,那时候他就怀疑这些人中有暗探,而那时候他怀疑的人是卢琦,可让他怎么也未曾想到的是那个卧底居然是白如意。可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身为白金涛的女儿,白如意为何要被李林甫所用。
“巨子!”商无痕望着龙浔说道,“这天下之间除了您之外还有别人能够找到那余下的三个机关龙城吗?”
龙浔无奈地抬起头说道:“其实只要破解了北斗星图,拿到那五个机关城的线索,剩下的便只是找到机关城和破解里面的机关了。虽然墨家机关精巧绝伦,但是师尊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下肯定不乏才能出众的隐居之辈,只要圣人倾尽全天下之力,不愁找不到这样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看来圣人已经早有打算了!”商无痕皱着眉幽幽地说道。
“虽然白如意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暗探,但是她之前提醒过我,让我要多加小心,毕竟掌握了昆仑机就掌握了可以颠覆天下的力量,但是那时候我实在是太大意了……”龙浔有些自责地说道。
“哼,她能有什么好心,如果她真心想要帮你的话应该早点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你!”商无痕此刻对白如意简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也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龙浔抬起头看了一眼商无痕,欣慰地笑了笑,他了解商无痕的性格,他是一个快意恩仇的真性情之人。
“巨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死吗?”商无痕望着龙浔问道。
龙浔皱着眉沉思了片刻,他虽然不怕死,但是也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尤其是不想替别人背负袭击卫西城的黑锅,就算是死还要背负着一个千古骂名,而且现在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他隐约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他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可是现在这院子戒备森严,加上自己根本无法操纵囚牛,想要出去可以说是万难。
“商大哥,帮我找几样东西!”龙浔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对商无痕说道。
“什么东西?”商无痕疑惑地望着龙浔。
龙浔指了指一旁的书桌说:“把纸笔给我!”
商无痕闻言急忙站起身拿过纸笔,递给龙浔,龙浔想了想笔走游龙地在纸上写了数件物事,这东西涵盖极广,既有吃食,也有一些生活物品,一应俱全。当龙浔将所有东西写完之后商无痕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巨子,这是什么?”
龙浔淡淡笑了笑说道:“你把这张纸交给李林甫,你告诉他如果想让我好好活着的话,就把这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的买个我,否则的话我可能会自杀!”
商无痕闻言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巨子不可啊!”
“放心,只是为了威胁一下李林甫,相信他是个聪明人,而且这上面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违禁之物,应该会答应咱们的!”龙浔说着示意商无痕出去办。
果然孙涛听到商无痕原封不动的转述的龙浔的话之后便急匆匆拿着那张纸找到了李林甫,李林甫看着那张纸上满满的生活用品和食品,不禁笑了笑说道:“看来他是认命了,就算是死刑犯行刑前也要饱餐一顿不是,照着他写的把东西都买给他!”
“大人,我总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孙涛有些顾虑地说道,“上午的时候这龙浔还横眉冷对,难道只是经过了几个时辰就放弃挣扎了?”
李林甫淡淡一笑说道:“绝望,有时候人在绝望的时候所有的信念会在瞬间崩碎,尤其是他知道不但圣人抛弃了他,甚至连隐娘也欺骗了他。哎,毕竟只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啊,好了,去办吧!”
孙涛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奔出去开始采办龙浔交给自己的东西。
看着孙涛离开的背影,李林甫迈步向外走,正准备上车之时,只见隐娘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车后,李林甫望着隐娘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上车,隐娘立刻钻进了车内,李林甫看了看周遭无人也跟着上了车。车夫扬起长鞭,破空发出“啪”的一声响,前面的几匹骏马闻声立刻向前狂奔。
“找我何事?”李林甫一面说着一面幽幽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团薄荷放在鼻子尖轻轻地闻了闻,那薄荷冲人的香味让他感觉神清气爽,他十分享受这种味道。
“为什么?”隐娘望着李林甫说道。
“什么为什么?”李林甫明知故问地靠在马车上说道,“你和你的家人今日不已经摆脱了奴籍了吗?”
“既然我们已经摆脱了奴籍,尊主为何还要将我妹妹纳入麾下?”隐娘疑惑地问道。
“怎么?你妹妹不能为我所用吗?”李林甫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隐娘说道,“隐娘,你要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来质问我?”
“尊主恕罪,只是,只是我不希望妹妹过上和我一样的生活!”隐娘低着头诚恳地说道,“当年我愿意进入那个人间炼狱正是因为尊主说过一旦我能够出来会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富足的生活。”
“我给了你一百金,让你和你的家人摆脱了奴籍,难道这还不够吗?”李林甫有些生气地说道。
“够,但是我希望尊主能够收回成命,让媚娘能够和其他的女孩子一样过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生活!”隐娘犹豫了半天终于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只见李林甫冷冷一笑,他一把抓住隐娘的头发,然后用力地撞在车厢上,隐娘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额头一疼,滚烫的鲜血从额头上流淌了下来。李林甫从后面死死地抓住隐娘的头发,而隐娘已经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自己腰间匕首的位置,李林甫见此情形阴冷地说道:“怎么?还要对我动手吗?”
隐娘闻言将原本放在了匕首上的手轻轻放下,她自己虽然不怕李林甫,但是她唯恐李林甫会对自己的家人不利,于是诺诺地说道:“属下不敢!”
李林甫轻哼一声,将头凑到隐娘的耳边说道:“我告诉你,我想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李林甫言罢将另一只手轻轻伸进隐娘的裙带之中,隐娘的身体猛然一颤,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李林甫,只见李林甫正色眯眯地望着自己,她想反抗,可是她却不敢,李林甫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每游走一寸,隐娘的身体便会颤抖一下。正在李林甫想要宽衣解带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李相,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卢琦。
原本卢琦在龙浔一行人前往云居寻找昆仑机部件的时候便被留下陪在柴荣身边,说是陪同柴荣一起寻找其他机关城的线索,实际上他身为圣人身边的近卫,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监视柴荣。圣人是何许人?他是天子,天子除了自己之外不会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股肱之臣也不例外。
李林甫闻声急忙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把放开隐娘,威胁她不要开口,然后整理衣衫,随后将车帘撩开一角满脸堆笑的说道:“卢将军,怎么是你啊?”
李林甫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卢琦,虽然他脸上满是喜色,但是心中对卢琦却极为不满,这家伙不过是靠着祖上的阴功,再去边关镀金,便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自己则是从千军万马的文人堆里冲杀出来的,可自己这一品大员却要对这四品的武将点头哈腰,实在是越想心中越是不平,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半点。
“圣人让我传旨,请您入宫!”卢琦说道。
李林甫闻言急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回家中换件衣服便来!”
“不必,圣人急召李相,说有要事相商!”卢琦朗声说道。
李林甫的眼睛转了转,他知道昨夜自己入宫将那两块昆仑机的部件交给圣人,今日圣人十有八九是要奖赏自己,只是此时车中还有这么一个累赘,自己在白金涛身边安插暗探之事圣人并不知晓,倘若现在隐娘出现在卢琦面前的话,那自己私下的这点小动作必然会遭到暴露,该何去何从呢?正在李林甫犹豫的时候,卢琦却看出了一丝端倪,他望着李林甫说道:“怎么了李相?”
“哦,没事,请卢将军前面带路!”一瞬间李林甫已经打定了主意,决不能让卢琦发现隐娘就是白如意。
车子一路向前,李林甫此时已经性味全无,他犹豫了一下从袖口中拿出一粒药丸丢到隐娘的面前,冷冷地说道:“吃下去!”
隐娘趴在地上,小心的拿起那粒药丸,她知道这是一种迷药,只要吃下去任凭是武功再高之人,三个时辰之内也别想清醒过来,她迟疑地望着李林甫。
“吃下去,否则我会杀了你那个瞎了的娘和你妹妹!”李林甫眼神冰冷地说道。
盲母和妹妹是隐娘的软肋,她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却依旧将那粒药丸吞进了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紧接着一股浓重的睡意扑面而来,隐娘觉得身体一软,接着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李林甫看着倒在自己面前,额头上带着血污的隐娘,微微叹了口气。
李林甫风尘仆仆赶到大明宫内,只见此时圣人正在端详着昨夜自己送来的那两件昆仑机的部件,看似应该也是彻夜未眠。
“圣人!”李林甫跪在圣人面前说道。
圣人瞥了一眼李林甫,示意他站起身来,说道:“林相,寻找剩余三座机关城的人你找到了吗?”
李林甫点了点头说道:“已经找到了!”
“他们是何人?能否担此重任?”圣人问道。
李林甫想了想说道:“全部是墨家隐藏在民间的非凡之辈,足可胜任此事!”
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现在剩下的时日无多,千万不可迁延误事,尽早又接到唐报,又有两个地方遭遇了凶煞之患。”
“圣人放心,我寻找之人必定能够不辱使命!”李林甫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但是却也有些担忧,毕竟那些人是由刑天安排的,他并未见过,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刑天是神使,那么他安排的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此时干系天下,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圣人神色凛然地说道。
“微臣愿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万无一失!”李林甫说道。
圣人见李林甫如此自信,这才放下心来,坐在龙椅上,神情也变得悠闲了几分,他翻开奏折说道:“李相,对你的嘉奖朕这几日正在思量,我大唐自建国以来从未封过异性王,倘若这件事成了,你可成为我朝第一个异性王!”
李林甫闻言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说道:“谢陛下隆恩!”
圣人微微一笑说道:“对了,李相,卢琦将军你认识吧?”
卢琦闻言疾步走上殿来,圣人指着卢琦说道:“李相年事已高,今又承揽这样的大事,必定劳精费神,今日朕便将卢将军放在你身边协助于你,有任何差遣都可以让卢将军去办!”
“是!”卢琦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林甫。
李林甫听到这个消息心头猛然颤抖了一下,他知道圣人这是派卢琦来监制自己,可是既然是圣人的决定他也不能反驳,只能淡淡一笑说道:“谢圣人体恤!”
“卢琦,今后要好好配合李相,倘若李相有任何闪失朕唯你是问!”圣人声色俱厉地说道。
“末将一定辅佐好李相!”卢琦朗声说道,然后又扭过头对李相说道,“李相,以后但有差遣末将必肝脑涂地!”
李林甫急忙拱手说道:“卢将军言重了!”
谢过圣人之后李林甫和卢琦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明宫,走在御阶之上,卢琦疾走两步追上李林甫说道:“李相,有什么事情需要末将去办吗?”
李林甫骤然停下脚步,他瞥了一眼卢琦,他知道这卢琦能够成为这殿前护卫的头领,又是圣人身边的红人,除了家族阴功之外,自己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如果真的留这个人在身边的话,那自己想在做什么就难上加难了。可是凭空找个理由将他支开会让圣人对自己起疑,于是他踌躇了片刻说道:“卢将军,在下的确有一件事十分棘手,不知将军可愿意接手此事!”
“何事让林相如此为难,可与昆仑机有关?”卢琦追问道。
“与江山社稷有关!”李林甫神秘兮兮地说道。
“愿闻其详!”卢琦神色凛然地说道。
李林甫想了想说道:“卢将军可否听说过一个叫做红隐的组织?”
卢琦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瞥了一眼李林甫说道:“略有耳闻!”
李林甫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声在卢琦的耳边说道:“这是一个延续了上千年的刺客组织,原本以为这个组织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几年前我发现了这个组织的行踪,不仅如此,我发现这组织最近在京城内行动的极为频繁,我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卢琦皱着眉问道。
李林甫煞有介事地说道,“近期一大批不明来历的女子出现在京城之中,我猜测她们应该都隶属于红隐组织,她们入京的时间就在卫西城遭遇袭击的前后,我隐隐的感觉她们应该已经得知伶人冢泄露之事,所以想要趁着伶人作乱之时浑水摸鱼!”
“真有此等事?”卢琦惊讶地问道。
“千真万确!”李林甫十分肯定地说道。
“那李相想让我调查什么?”卢琦追问道。
“我怀疑这群红隐的幕后主使应该就在朝内,我的人虽然已经拼尽全力,但是一直无法打入红隐内部,但是我想凭着卢将军的能力一定不在话下,所谓防患于未然,必须将所有有可能对我大唐江山造成威胁的因素全部抹杀在萌芽状态!”李林甫神态凛然地说道。
卢琦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林相,那在下现在就开始调查!”
“有劳卢将军了!”林相拱手说道。
“为陛下之事,卢琦愿肝脑涂地!”说完卢琦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看着卢琦离开的背影,李林甫诡秘一笑,心中暗道,果然只是一介莽夫而已,这红隐李林甫的确调查了数年,也确如李林甫所说,他所派去的人只能在外围浅尝辄止,因此他便培养了隐娘等一众女子,希望能够打入到红隐的内部,不过即便她培养出一些女刺客,但是想要深入调查红隐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个组织十分严密,而且异常庞大,他总是感觉在这红隐的背后隐藏着一只无形的大手,即便他身为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但是每每他想要触及红隐的时候,都被被那双手挡在外面,所以那时候他便断定这红隐的幕后主使不在朝堂之上,应该便在这大明宫之中。那时候他试探过几位皇子,本以为那些红隐都是皇子身边的人,毕竟夺嫡之事早在玄武门之变便已经发生过,这种事对于皇家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奇闻。但是他试遍了所有的皇子,最后却一无所获,最终李林甫得出结论,要么这红隐背后的人是圣人,要么就是那个操纵着红隐的皇子城府极深,几乎滴水不漏。
虽然这件事无法继续调查下去,但是这件事却一直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李林甫的心中,他隐约有种感觉,那就是那些红隐会成为他计划的绊脚石。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时机让卢琦去调查红隐,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谋,一来调开了卢琦,二来他也希望卢琦能够有所收获,即便没有收获,凭着卢琦的能力也一定能将那些红隐搞的焦头烂额。李林甫想到这里得意地捋了捋胡须,迈着四方步,哼着小曲向马车的方向走来。
所有官员的车辆全部停在御阶之下的轩泰阁中,平日里车夫将主人送到此处便在车上休息,待主人朝会结束便送主人回家。而今日当李林甫来到轩泰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车夫并未像往常一样坐在马车上,登时一种不想的预感立刻袭上心头,他的脸色微变,疾走几步来到马车前面,他双手撑着车辕上了马车,当他撩开车帘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只见此时自己的车夫正躺在车厢内昏睡,而本来躺在车厢里的隐娘却早已经不知所踪,只在她刚刚倒下的地方留着一摊已经干涸的血迹。
李林甫怒气冲冲地踹了一脚躺在车厢内酣睡的车夫,车夫吃痛幽幽睁开惺忪睡眼,当他看见主人那杀人一般的眼神,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厢中的时候,登时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凉,身下一热,竟然硬生生吓出了尿来,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觉得脖颈后面一阵闷生生的疼。
“人呢?”李林甫一把抓住车夫的领子指着他一旁的那滩干涸的黑色血迹说道。
车夫嗫嚅了半天说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李林甫只觉得胸口的无明业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凶神恶煞般地说道,“那你怎么会躺在车厢里?”
“我?”车夫拼命的回忆着,额头上早已经渗出了一层白毛汗,“我本来在车上等着主人,忽然感觉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罢,那车夫急忙扭过脖子将脖颈上高高隆起的伤处展示给了李林甫,李林甫看见车夫脖颈后面肿了半指高,这才勉强相信了车夫,一把将他丢在地上,随后从车厢内退了出来,向四处观瞧。这轩泰阁虽然是个马厩,但这里毕竟是禁宫,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这禁宫之中袭击自己的车夫,而且公然从里面将隐娘带走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一个危险的念头闪过了李林甫的脑海——红隐,是的,他一直怀疑红隐的幕后首脑就藏在这禁宫之中,十有八九在自己盯上红隐的时候,红隐也已经盯上了自己,所以才会突然出手。想到这里李林甫立刻觉得心乱如麻,偷换掉白如意潜伏在白金涛身边的事情圣人并不知情,倘若红隐幕后之人是圣人的话,那圣人必定不会再信任自己,如果不是红隐后面的人不是圣人的话,那对方必定会以此来要挟自己,总之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见到的。
李林甫忖度之时,马夫已经屁滚尿流地从车厢里爬了出来,李林甫睥睨了他一眼冷声说道:“回府!”
说完李林甫坐会到了车厢内,车夫如获大赦般地扬起鞭子重重的打在了马屁股上……
坐在车厢内的李林甫闻着车厢内的尿骚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自言自语道:“隐娘,你究竟在谁的手里?”
卢琦快马加鞭一路奔出大明宫,刚刚来到大明宫外,只见一个侍卫急忙跟了上来,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对卢琦说道:“将军……”
“怎么样?”卢琦瞥了一眼侍卫说道。
“将军猜的没错,人我们已经安置在轩逸别苑了!”侍卫低声说道。
卢琦点了点头,扬起马鞭向轩逸别苑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轩逸别苑的内寝之中,一个穿着黄色轻衫的女子正伸出芊芊细手从一个金丝楠木盒子中取出一些细丝状的物事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那雕刻着夜枭的香炉之中,女子点燃里面的熏香,盖好香炉款款向床边走来,此刻在床边正端坐着一个老者,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柴荣。只见柴荣一只手轻轻搭在床上女子的脉上,轻轻捋着胡子,双眼微闭。
片刻之后柴荣将女子的手放回到被子中,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卢琦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到柴荣急忙拱手道:“柴大人,这是如意吧?”
柴荣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意中了迷药,我刚刚已经命人将上好的醒脑丝点上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转醒!”
“嗯!”卢琦说着向幔帐中瞥了一眼。
“对了,卢将军,你是在哪里发现的如意?”柴荣疑惑地扭过头望着卢琦说道。
“在李林甫的车中!”卢琦如实地说道。
“李林甫?”柴荣听到李林甫的名字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疑惑不解地说道,“如意怎么会和李林甫扯上关系的?”
卢琦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也是十分不解,本来今日圣人让我去召见李林甫,岂料我看他在车内鬼鬼祟祟便觉得不对,趁着他觐见圣人之时我命属下打翻了他的车夫,这才将如意救下来!”
“这件事实在是有些奇怪啊!”柴荣眉头紧锁地说道,“按理说李林甫既然控制了龙浔和商无痕两个人又怎么会方走如意呢?”
“我还有一事不明啊!”卢琦接着说道,“那太上囚牛我和大人都见过,何等厉害,它只听龙浔一人之命,李林甫是如何控制住太上囚牛的呢?”
柴荣无奈地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躺在幔帐中的隐娘说道:“或许这一切等到如意醒来的时候就自然清楚了!”
“对了,圣人今日召见李林甫所为何事?”柴荣问道。
“依旧是昆仑机之时,圣人询问李林甫是否已经找到人代替龙浔去寻其他三座机关城!”卢琦回忆着说道,“李林甫向圣人保证自己所派出之人绝对万无一失!”
“哦?他手中竟然有这样的奇才?”柴荣不可思议地望着卢琦说道。
“是啊,我也很好奇,圣人命我协助李林甫,原本我想趁着这个时机来调查一下他所派遣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但是这老狐狸应该却把我支开,让我去调查那个叫红隐的组织!”卢琦无奈地说道。
“红隐也的确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柴荣愁眉不展地说道,“在龙浔他们前往云居的时候,我在皇家档案中也发现了红隐的身影。甚至我怀疑圣人应该知道红隐,上一次我们在长安城外遭遇袭击,你也调查过有红隐的参与。”
“所以大人你觉得……”卢琦望着柴荣说道。
“红隐的操纵人要么是圣人,要么是皇子中的一个!”柴荣断言道,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猜测竟然和李林甫不谋而合。
“那我要继续调查下去吗?”卢琦追问道。
柴荣皱着眉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李林甫要你调查,你就顺着这条线先调查一下看看,但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倘若红隐的背后是圣人的话,及时退出来,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有些事情咱们是需要装着看不见的。如果红隐背后是其他皇子的话,那咱们就要密切注意了,这红隐隐藏了上千年,忽然在伶人冢出现纰漏的时候出现,我想十有八九是有所图谋!”
卢琦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听大人吩咐!”
柴荣感激地望着卢琦,沉吟了良久忽然开口说道:“卢将军,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想问问你!”
卢琦闻言皱了皱眉,他疑惑地望着柴荣说道:“大人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追随您!”
柴荣点了点头说道:“按理说卢将军的祖辈是开国重臣,而你又有军工在身,深受圣人的器重,在这庙堂之中想要巴结你,拉拢你的人大有人在,为何偏偏信任我这个现在已经被圣人冷落的弃官?”
卢琦闻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大人今天把话说到这里,那卢琦便也不敢隐瞒了。原本我对文官有很多偏见,最初圣人让我陪同大人前往卫西城的时候,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烦。不过跟随大人时间久了,我发现大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您心中想着的是我大唐,是我大唐的亿万黎民,而其他人心中所想只是升官发财,或者如何讨好圣人。您心心念念的是如何能够度过这场危机,而林相想着的却是如何投机取巧,如何能够从中牟利。我卢琦虽然并非文人,但是我的先祖为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对大唐忠心耿耿,岂能看着那些小人将我大唐的风气弄的乌烟瘴气?”
卢琦掷地有声地说道。
柴荣闻言甚是感动,伸手抓住卢琦的手说道:“柴荣多谢卢将军!”
卢琦急忙说道:“大人何必客气,只要大人一心为公,我卢琦愿和大人共进退!”
柴荣笑着点了点头,自己今日能够这般从金吾卫重兵监视的官邸来到这里,也多亏了卢琦从中帮忙,他让柴荣换上便装,然后命自己亲信带着柴荣坐进车里来到此间。
正在两个人说话间,隐娘悠悠转醒,她睁开惺忪睡眼,只见此时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环顾一下四周,这里的环境让她倍感陌生。正在这时候柴荣走上前来说道:“如意……你醒了!”
隐娘看见柴荣和卢琦两个人立刻错愕在了原地,一种莫名的酸楚从心中油然而生,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柴荣急忙上前安抚道:“如意,没事了,你安全了!”
隐娘望着柴荣和卢琦说道:“柴叔叔,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金吾卫的密宅,这个地方四周有重兵把守,是金吾卫的秘密所在,一般人根本无法找到这里!”卢琦说道,“如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没有和龙浔他们在一起,而出现在了李林甫的车中!”
隐娘听着卢琦和柴荣口中呼唤着自己“白如意”,心中羞愧难当,可一时之间却又不敢将事情和盘托出,唯恐被李林甫知道会对自己的盲母和妹妹不利。所以她只是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此情形卢琦和柴荣对视了一眼,柴荣似乎猜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如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和卢将军!”
隐娘依旧低着头不敢正视柴荣和卢琦的眼睛。
“如意,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龙浔和商无痕怎么样?”卢琦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听到龙浔的名字隐娘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声如蚊讷地说道:“龙浔和商大哥都被李林甫囚禁在了别苑!”
“那囚牛呢?龙浔为何不控制囚牛逃生?”卢琦接着问道。
“因为李林甫先将龙浔迷晕之后又用了一个机关控制住了囚牛!”隐娘吞吞吐吐地说道。
“李林甫能够控制囚牛?”柴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隐娘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像是个闷葫芦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卢琦还想问一些情况,却被柴荣拦了下来,他站起身拉着卢琦二人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柴荣眉头深锁地说道:“看来李林甫的手上真的有一些能人异士啊!”
卢琦点了点头说道:“嗯,能够控制住囚牛的人应该手段不凡!”
“对了,你记不记得当初武灵儿也被人控制住了!”柴荣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我记得,那人应该是神匠街的匠人!”卢琦记忆犹新地说道,“难道……难道李林甫找的人是鲁班家族的后人?”
“这个简单,只要去神匠街问一下便知!”柴荣说着瞥了一眼卢琦,卢琦会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命人前往神匠街却打探情况,倘若知道代替龙浔去寻找其他三座机关城的人是谁,那咱们就可以掌握李林甫的全部计划了。”
“没错!”柴荣说着担忧地瞥了一眼身后的白如意想了想叮嘱卢琦道:“如意这一次应该是受到了一些刺激,你暂且不要逼问她,等到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卢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说道:“大人,那龙浔怎么办?咱们真的就不管他了?”
这件事也让柴荣有些犯难,他愁眉不展地说道:“如果圣人执意要杀他,咱们贸然施救就是违背圣意,于我们的初衷不符。如果我们不救他,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心为了大唐子民舍生忘死的人被白白冤死,我们也于心不忍,实在是两难啊!”
“好在即便圣人想要杀死龙浔也不会现在动手!”卢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