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蛮苍冷冷地盯着武灵儿,“武灵,你知道背叛神明的下场,他既可以创造你,也可以毁灭你!”
“那就让他毁灭吧!”武灵儿冷冰冰地说,“但是现在你必须放了龙浔!”
“好,那咱们学学这些人,谈个条件!”蛮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自己控制住的龙浔,“我放了他,你放我离开这里,怎么样,这个条件合理吗?”
“合理!”武灵儿淡淡地说,“但是做不到。”
说完被武灵儿控制的手刀又向蛮苍逼近了一点点,武灵儿毫不妥协地说道:“放了龙浔!”
“食古不化,那就鱼死网破吧!”说完蛮苍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龙浔纵身向身后的扇叶跳了过去,与此同时武灵儿的手指微微用力,悬着的手刀以极快的速度砍掉了蛮苍的头,但是这丝毫不能阻止蛮苍的身体带着龙浔向扇叶飞去。武灵儿身形一变,宛如一道闪电,而此时龙浔的机械躯体也终于摆脱了蛮苍的束缚,他拼命伸出手想要抓住武灵儿,就在两只手距离只有寸许的时候,忽然一股暗流犹如一只巨大有力的手一把将龙浔卷入到了扇叶下面的暗河旋涡之中,紧接着扇叶重重地拍在了龙浔的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让龙浔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龙浔的眼前闪出一道光:
“浔儿,看爹给你买什么了?”长安城安定坊的酒肆门前,微风轻拂着一刻百年垂柳,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还未放下行囊就暴起三岁的孩子摆弄着手中的毛球,孩子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你可算回来了,浔儿都会背诗了!”一个女人笑盈盈地走出来对着男人说道。
这笑容渐渐在那道光中凝固,破碎……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五岁的龙浔坐在院子里看着秋日的落叶用稚气的声音高声的念着,这是父亲走后自己会背的第十五首诗歌,父亲说等到自己能背二十首的时候父亲就会回来。
母亲坐在一旁,一面听着龙浔念诗,一面手中熟练地做着织物。
这时一个与母亲年纪相当的姨娘急匆匆的跑进来,在母亲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母亲脸色惊变,手中的针线悄然落在地上,龙浔闻声扭过头见母亲失魂落魄地望着远处发呆。
龙浔站起身帮母亲拾起地上的针线,缓缓走到母亲身边,轻唤着母亲,低低地在母亲的耳边说:“打仗了,是不是爹爹就要回来了!”
母亲这才缓过神来,泪眼朦胧地看着龙浔。虽然刚才那个姨娘的声音极低,但是依旧被耳尖的龙浔听到了只言片语,只是那时的他并不理解,打仗,叛军和失踪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是几日,一个老道士带着一个盒子来到了门口,老道士和母亲攀谈了几句什么,好像是关于父亲的,但是他们的声音更低,龙浔听到的依旧是只言片语,什么遇难,什么魂归故里,什么侠义之士。不过那老道士走之后,母亲就开始悲切的哭了起来,龙浔走到母亲身边懵懂地问:“是不是父亲回不来了?”
母亲没有回答,龙浔似乎明白了什么,可龙浔不信,他相信父亲的承诺,只要自己能背诵二十首诗父亲就会回来。
疼,深陷黑暗中的龙浔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他闻到了什么,对,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自从老道士走了之后母亲总是烧焦饭菜,没错,就是这种味道。龙浔睁开眼,眼前都是火光,漫天的火光,耳边都是呼喊声,扑在自己身上的母亲却早已经没有了声息,他不停的呼喊,不停地摇晃着母亲,可是母亲就像睡着了一样,是的,母亲睡着了,永远也不会醒来了,因为龙浔看见母亲身后的那个殷红的洞,还有汩汩流淌出来的鲜血。
他开始哭,撕心裂肺的哭,他开始背诵诗词,大声的拼命的背诵,以为这样就能唤醒母亲,以为这样远行的父亲就会回来,可是他的声音太小,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还没有被自己听到就被周围的惨叫声和马蹄声所淹没。
哭累了,背累了,可是母亲却依旧没有醒来,父亲也没有回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却也哭不出声了,而这时那个老道士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走。
疼,还是疼,但是这次不是从身体传来的,而是从心里,心里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地方。那个老道士就是师尊,这十多年来,龙浔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一切都忘记了,可是没有,他就像是种在龙浔心里的一根刺,虽然平时没有感觉到疼,却越扎越深。
“浔儿,疼吗?”黑暗中龙浔听到了师兄的声音,他再次睁开眼,眼前是师兄那张精致绝伦带着笑容的脸,师兄的笑容总是和长安八九月的太阳一样,温暖而舒服,而且师兄的口袋就像是一个百宝箱,每次因为自己淘气被师傅责罚的时候师兄总是能从那里掏出好吃的地给自己。
龙浔傻笑着,接过师兄递过来的或者甜的,或者是酸的,总之是美味的吃食,坐在师兄身边听着师兄说一些他听也听不懂的话,什么安史之乱,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师兄总是满面愁容,忧国忧民,但龙浔不愿去想,似乎这些都距离他太远了,他只想忘记。
师兄每次看着龙浔吃着东西傻呵呵地对着自己笑的时候,总是伸出手揉揉龙浔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浔儿,挺好,至少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会让人好活一些。”
龙浔依旧是笑,没心没肺的,傻傻的笑。
师兄像是被感染了,也会跟着笑,那笑容就像是长安城里七八月分的太阳,那么温暖,那么舒服。
那笑容让龙浔在黑暗冰冷的河水中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是的,很暖。龙浔的嘴角微微上扬,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任凭身体在冰冷的暗河中如砂砾般随波逐流。
“遗孤?”柴荣有些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坐在对面的龙衍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刚才说你的掌门师弟龙浔是安史之乱的遗孤?”
龙衍微微点了点头,双手合十,神色淡然地说道:“师尊曾经和我说过,龙浔家的父母在长安城的安定坊开了一家小酒肆,家境不算富裕但是三口之家也过得其乐融融。龙浔的父亲经常前往赣南经商,胸襟宽阔,是个侠义之士。安史之乱发生之时,他正巧遇到安禄山的部队在屠戮一个村庄,他为了救村民找到安禄山的副将,本想用身上的钱财赎救那些村民性命,没想到安禄山的副将在收到钱财之后居然出尔反尔将他和一众村民一并杀害。当时这一切被师尊看到,师尊被他的义举感动,带着他的遗物前往长安报丧。没想到半月之后安禄山攻入长安,开始烧杀抢掠,龙浔的母亲为了救他也死在了叛军刀下,最后师尊将成为孤儿的龙浔救了出来,一直生活在山上。”
柴荣闻言面有戚色,他紧紧扶着椅子的扶手,痛心疾首地仰天长叹道:“安史之毒害民不浅啊!”
“呵呵,圣人不仁,以百姓为邹狗!”龙衍冷哼了一声说道。
卢琦见龙浔对圣人这般无理,立刻怒从中来,他针锋相对道:“天下纷争,哪有不死人的?若非当今圣人贤明,数年之内便平定安史之乱,恐怕死的黎民百姓要多十倍百倍,尔等不知感恩,还如此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龙衍凤眼微睥,双手合十冷冷一笑:“将军觉得我该当何罪便是何罪好了!”
卢琦紧咬牙关,冷哼一声:“妄议朝政,诋毁圣人,理当处死!”
龙衍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倒是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卢琦,那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那将军就动手吧!”
龙衍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倒让卢琦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了,他早已经从柴荣的口中得知自己此番的目的便是请求墨家巨子下山来化解即将出现的危机,现在掌门人失踪,眼前这小和尚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倘若他现在死在自己刀下,莫说是以后回朝对圣人无法交代,万一那传说中的伶人冢真的出现纰漏大批机关伶人倾巢而出,那到时候必定是天下大乱,这个责任就算是把他三族都搭上也是担待不起的。
而此时他的佩刀已经抽出半截,拔出来也不是,插回去也不是。他求助般地瞥了一眼柴荣,只见柴荣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面示意卢琦收回佩刀,一面当中斡旋道:“龙衍小师傅莫生气,卢将军一直效命疆场,火气的确是有些旺,还请恕罪!”
龙衍用眼角瞥了一眼卢琦,只见他低着头不敢与龙衍直视,便也不愿咄咄逼人,于是冲着柴荣微微点头,自顾自地说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