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一看五弟妹那瞪着眼珠子的眼神,就知道她现在肯定最不想看到她。
但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出这口气!
她这口气攒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凭啥不发出来?
现在老大家终于熬出来了,不说出人头地,但肯定日子越过越好,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呦,五弟妹,你瞪着我干啥?我可是上门来给你家送肉条和粮食的,都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是一点人事不懂呢?”
“……”
五老太太努着嘴,听着大嫂的话,想要还嘴,可根本说不出来。
陆老太太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发髻,还有那两只簪子,笑呵呵地问道:“五弟妹,你瞧瞧,今天为了来看你,我特意捯饬了一下,这金簪,看着不错吧?”
“……”
五老太太移动着目光,看到大嫂头上的金簪,浑身紧绷起来。
“五弟妹,我知道你嫉妒我,你嫉妒就对了,谁让我现在过得比你好呢。”
“当初,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是咋挤兑我家来着?现在报应了吧?”
“你还不如老二家,对了,你知道老二家去我家求和解的事了吗?”
“哈哈哈,我跟你讲讲,老二一家子跪在我和老头子面前,号啕痛哭,求着我们原谅他们,当时的场景啊,我给你学学……”
陆二老太太跟陆老五寒暄了几句,一转头,看到大嫂站在窗户前连说带比划,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霎时,她脸色一沉,赶忙走了过去。
“我跟你说,五弟妹,你要是能有二弟妹一分心思,你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把事做的太绝了,再瞅瞅你们家这些人,不是偷就抢,不是烂赌棍,就是……”
“大嫂!”
陆二老太太一过去就听到大嫂在那儿宣泄,虽说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是于心不忍。
大嫂这是要活活将五弟妹气死吗?
陆老太太正说得带劲,被二弟妹这么一打岔,立刻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咋地?连个话都不让人说了?”
陆二老太太朝着窗子里望了一眼,就看到五弟妹红着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干瘪的老脸,再配上狰狞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厉鬼一样,惊悚可怖。
看得她一阵心惊肉跳,赶忙移开目光。
“大嫂,没人不让你说话,只是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
陆老太太听着二弟妹这话,顿时横眉立目地瞪过去:“咋地?啥时候轮到你教我说话做人了?”
陆二老太太老脸一僵,小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你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说,你心疼五弟妹了?二弟妹,人在做天在看,当初你们家做的不比老五家差多少。”
“我们家能原谅你们家,那是我们老爷子心地善良,是我这个当大嫂的大度,不愿意跟你们计较,可不代表以前的事,就都忘了!”
“你们忘了,我可记得!”
刚嫁到陆家时,她就知道,嫁到是陆家长子,以后少不得还得拉把着下面的小叔子们。
婆婆虽说不刻薄,但自古婆媳不和已经成了亘古不变的定律。
家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靠着她的那点嫁妆,一大家子人才勉强糊口。
然后,她和丈夫每天累得要死,供养着一大家子。
等小叔子们都成亲了,公公婆婆也去世了,本以为能享受享受好日子,毕竟长嫂如母,她这些年自问待小叔子们也不错。
可结果呢?
公婆刚一去世,全家就炸了天,闹着要分家!
说是分家,不如说是抢!
本来陆家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再一抢,连她陪嫁的那一床棉被都没有了。
冬天,她带着孩子们是咋过的?
那段时间,家里都要吃土了,好不容易等到日子好过点,这些个分出去的小叔子们和媳妇儿们,隔三差五的来要东西,不给就强行拿走。
她上哪说理去?
她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好多次都想着拿根绳子吊死算了。
可一看到自己那些孩子们,又咬着牙忍过来。
再后来,那些小叔子们不来了,一次都没上过门,那些弟妹们也不上门了。
甚至未来的这几十年,几家干脆就不来往了。
那也不要紧。
老头子说,只要过好了自己的日子,才会让人高看一眼。
虽说陆家的日子缓过来了,可到底混的不如老二家和老五家。
那老三家和老四家早就搬出了大杏村,没人知道去哪了。
眼看着老二家和老五家都盖上了砖瓦房,要说她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现在看看,这砖瓦房,也不是那么好住的!
陆二老太太被大嫂噎了一句,站在旁边不说话了。
陆老太太收回思绪,瞪了眼二弟妹,又瞥了眼五弟妹,冷笑着说道:“做人得讲良心,二弟妹,咱们现在是和好了,但你也别总想着两边当好人,想当墙头草,当心哪天墙倒了,把你砸的起不来了。”
“五弟妹,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行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往后啊,还是过好各自的日子吧!”
陆老太太说了几句,转身下了台阶。
正好陆老爷子和陆老二也准备要走了。
陆二老太太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心里不是滋味,面儿上也有些挂不住。
当初和老五家关系多好,可如今……
连她都不敢沾!
她大孙子八月份要考举人了,一大家子老小,不能因为跟五弟妹这点交情,就断了全家的前程。
所以,她只能对不住五弟妹了。
“呜呜……喝喝……”
五老太太见二嫂,似乎有话说,可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能发出这种怪声。
陆二老太太见状,回头瞄了一眼,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窗户里面的台子上。
“五弟妹,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你……好好养着吧。”
话落,她转身也下了台阶。
五老太太又喝喝了两声,眼角滑下眼泪。
她只是想要让二嫂帮她找回大儿媳,回来伺候她。
可是,她现在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那银子给她,除了继续灌药汤子,别的啥都不能做,她要来干啥?
少不得哪天又要被大儿子翻出来,拿去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