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土被一铲一铲挖了出来,越是往下挖,众人就越感觉触目惊心。
柳韩山忍不住悄悄拽了拽南锦衣的衣角:“夫人觉不觉得这树形像是一个躺着的人。”
“不止是一个躺着的人,还是一个躺着的女人。那边是脚,这边是头,这边的枝丫明显又细又多。”南锦衣盯着那株自坟墓里长出来的粘人花,“这世上竟有长得如此奇怪的东西。”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芍药姑娘还是粘人花变得呢。”柳韩山往朱明玉那边看了眼,压低声音道:“不知这芍药姑娘可有跟来?她与这粘人花是同宗同族,兴许能发现一些我们发现不了的。”
“没跟来。”南锦衣摇头,右脚往前跨了一些:“你跟明玉在这边等着,顺便照看他们,我去那边瞧瞧。”
“有危险吗?”柳韩山扣住她的手:“有危险我去。”
“放心吧,我能应付。”南锦衣示意他安心,待他走到朱明玉身边时,才迈开脚朝着棺材的尾部走去。
朱明玉蹲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株从坟里长出来的粘人花,直到一团阴影降下来,他的眼珠子才稍稍动了下。见站在自个儿旁边的是柳韩山,这才开口道:“原来粘人花是长这样的。”
“习惯了就好。”柳韩山按了按他的肩:“我觉得这粘人花长得比蛇可爱多了,尤其是那种蛇头人身,或者人身蛇头的怪物。”
“柳兄见过?”朱明玉好奇道:“在遇见芍药之前,我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书里才有的。”
“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柳韩山踢了下脚下的土跟着蹲了下来。
除了永胜他爹和村长外,其余众人都转到了柳韩山与朱明玉这边,见他们二人蹲着,也都有样学样的蹲了下来。南锦衣没心思理会这边,此时的她,已经站在了坟坑边上。
坟坑被清理出来大半,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全貌。
原有的棺材被撑地四分五裂,碎木片散落在周边的土壤里。粘人花自棺木里长出,密密麻麻,一时间竟看不到根系在哪儿。倘若说棺木里的这些情形在掘开坟墓时他们已经预料到的话,那接下来的场景就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随着南锦衣的指挥,村长和永胜他爹小心翼翼地用手将剩下的那些坟土拨开,露出了里面保存还算完整的李瑕的尸骨。
头颅,躯干,四肢,经过十几年的土葬居然没有腐烂,没有散发出难闻的腐烂的臭味儿。尽管它们被粘人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尽管覆盖在躯体上的衣服都已经腐烂,但它们去保持了一具尸体最原始的样子。
“是李瑕吗?”南锦衣让村长与永胜他爹进行辨认。
“是,是我娘,我娘的样子居然没有变。”村长激动道:“娘,是我,是您不孝的儿子来看您了。”
永胜他爹虽跟着跪下,却不像村长那样全然失去了理智,他看着李瑕问南锦衣:“柳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放心吧,不是事变,应该是这粘人花的功劳。”南锦衣折下一根树枝递给他们:“这粘人花是以她的骨血为养分的。从表面上来看,李瑕是完整的,起码她的头颅,躯干和四肢都在,可你们仔细看看,她这皮肤下面是什么?”
“血?”永胜他爹看了下自己的手臂:“是经络!”
“原本是的,现在不是了。”南锦衣拔下头上的簪子在李瑕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下,一根细小的藤枝立马从破口里冲了出来。
永胜他爹愣住了,村长则吓得弹立起来。
“夫人,我娘这是——”
“被粘人花寄生了。”南锦衣查看着李瑕身上的伤口:“她引我们来,除了要告诉我们她真正的死因外,还要告诉我们她被这粘人花寄生了。这粘人花十分诡异,可将魂魄困在原地。”
“我娘还在这里?”村长总算是听明白了:“那我娘呢?夫人您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见见她。我娘走得急,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见。听说人死了会变成鬼,可我等了我娘这么多年,连她的鬼魂都没看见。我不怕她,我只想见见她。”
南锦衣看了下四周对村长道:“她不在这里,从这里头的情形来看,她应该是魂飞魄散了。”
村长蹲坐下来,鼻子连着抽了好几下,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委屈地哭起来。
“你应该感谢你娘,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坟里的这些粘人花,你是见不到灵枢跟孩子的。”确认李瑕身上的伤与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样后,南锦衣踩着粘人花的枝干从坟坑里跳了上来:“我在她的心口处发现了一处陈年伤,伤口是用农家常见的那种镰刀划出来的。刀口很深,没入到了李瑕的心脏内。粘人花的种子是在那里面发芽的,应该是有人故意塞进去的。”
“谁?是谁害我娘?”村长脚步踉跄,目光追随着南锦衣,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的眼白变成了红色。
“是老村长!”永胜他爹伸手拉住村长:“这里头的事儿回头我再与你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安置娘娘。”
“如何安置我娘?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安置我娘?我娘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说是我爹害的,若我爹是凶手,那我娘该怎么办?我做儿子还能将他们合葬吗?我还要不要找我爹了?找到我爹我该怎么办?为我娘报仇,还是按照之前的想法,将我爹葬在我娘旁边。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会落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永胜他爹抱住村长:“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这些事情从未发生过。”
“灵枢死了,是阿秀害的,可灵枢跟阿秀都是我的娘子。我娘死了,是我爹害的,可他们是我的亲生爹娘,我是他们的亲儿子。太荒谬了,真是太荒谬了。”村长推开永胜他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犹如疯子一般,朝着老屋的方向奔去。
永胜他爹想要去追,被南锦衣拦了下来。她给柳韩山使了个眼色,柳韩山瞬间明白,拉着朱明玉一块儿追去。
待柳韩山走远后,南锦衣这才拿出几张符纸,用发簪划破手掌,将血滴在那些符纸上。待血浸透符纸后,随手一撒,使其纷纷落下。伴随着一阵“咯吱咯吱”地声音,那些枝条先是乱颤,而后一根接着一根的从李瑕的尸骨上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