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柳韩山知道,就是长着翅膀在花丛中飞的那种,有大有小,各种颜色,五彩斑斓。可这枯叶蝶是什么,柳韩山并不清楚,隐约觉得是一种蝴蝶的名字。
见他摇头,南锦衣拿出一张符纸来,撕成了一个枯叶蝶的形状。待她松手时,枯叶蝶竟化成了活物,在车厢里飞来飞去。柳韩山盯着看了好一阵子,直到那只枯叶蝶落到他的手上,他才问南锦衣:“这世间真有这样奇怪的蝴蝶?我以为蝴蝶都是很好看的,没想到还有长成这样的。亏得你告诉我了,你若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一片枯叶成了精。”
“若不是那次奇遇,我也不知这世间竟有长得像枯叶的蝴蝶。枯叶蝶,名字很美是不是?”南锦衣伸手,枯叶蝶落到她的指尖上,在扑闪了几下之后,变回了符纸的模样。南锦衣对着它轻轻一吹,它便化作飞灰,散了。
“那个地方叫秋水镇,是一处位于北疆的边塞小城,可城里的一景一物都近似江南。师傅说不止北疆有那样的小城,就连被黄沙掩埋的荒漠之地也有。居住在荒漠里的人管那样的小城叫绿洲。我没去过,但师傅他应该不会骗我。”
马车上备有纸笔,寥寥几笔,南锦衣就将那座边塞小城的模样画了出来。单从表面来看,的确很像是一座民风淳朴的江南小城,但与真正的江南小城还是有区别的。从建筑材料以及屋顶的装饰来看,这座名为秋水镇的小城都兼具了边疆小城的特点。
秋水镇上有一个节日,叫做彩衣节,具体什么来历,连镇子上最年长的老人都说不出来。
在秋水镇,彩衣节是男女老少都喜欢的节日。女人喜欢,是因为可以在过节的时候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男人喜欢,是因为到了那天,有很多漂亮的姑娘可以欣赏。至于老人们,则是因为过节的时候可以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好好的休息休息。
枯叶蝶的故事就发生在秋水镇上。
七月初,一场连绵不绝的小雨落到了秋水镇上。这雨十分奇怪,白天下得淅淅沥沥,一到晚上就停了下来。好在秋水镇上的人都喜欢这样的绵绵细雨,除了地里的农活儿不能干之外,别的营生倒是都不耽误。这街面儿上更是熙熙攘攘的,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逐渐恢复平静。
刘家祠堂里,刘静语正埋头整理着族谱,这是老族长分派给他的任务。在他的左手边,摆放着已经整理好的族谱。右手边则散落着一些书卷。这些书卷的内容十分杂乱,有记载风土人情的,有记载疑难杂症的,也有记载民间杂事儿的。这些都是历代族长的东西,跟族谱一样,放在祠堂里。
秋水镇的位置很偏,距离最近的县衙也要走上小半个月,但凡镇子上出了事情,都会交由族长处理。这族长就等于是秋水镇的土县令,除了那些特别恶劣的凶杀案外,其它一应杂事,都归族长说了算。
刘静语是族长十分看重的后生,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他就会顶替老族长的位置,成为秋水镇的下一任族长。此时的刘静语尚未意识到,他的人生将会在这样一个雨夜改变。
屋外,雨声越来越小,渐弱的雨滴在窗户旁边的树叶上,发出清晰的啪嗒声。
刘静语并未被窗外的声音所打扰,他一边整理文卷,一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他表现的异常专注。有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将烛火吹得摇摇晃晃。烛火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越发俊俏起来。
待将所有的文卷整理完,已是三更天。伴随着更夫的梆子声,刘静语站了起来。外边已经听不到雨声了,他将整理好的族谱,卷宗以及各类文卷归档,整理到最后一个书架时,他听见了一阵儿急促的咳嗽声。
咳嗽声很近,像是从院子里穿过来的。
刘静语放下手里的东西,拿着灯烛走到了窗户那边。院子里黑漆漆的,烛光只能找到窗前的那一块儿地方。刘静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方才听见的咳嗽声也消失了。
“有人吗?是谁在院子里?”
除了风声没有人回答。
刘静语又举着灯烛照了两下,见院子里没有人就将窗户给掩上了。正要挪脚,耳朵里却听见了脚步声,且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刘静语有些心慌,这深更半夜的,谁会到祠堂里来呢?
他快速地在室内巡视了一圈儿,看见了放在桌案上的戒尺。那是他小的时候,爷爷训斥他用的。他的爷爷是刘氏一祖的族长,而他的父亲则是秋水镇的镇长。若非秋水镇上有规定,这族长镇长不能为一人,爷爷也不至于难为他,非要把他当成下一任的族长来培养。
将戒尺握到手里,刘静语顿时有了勇气。他深吸一口气,一手举着灯烛,一手拿着戒尺,走到门前,猛地将门拉开。
院子里的地面是用青石铺的,在接连下了几日的小雨之后,形成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洼。水洼可以反光,光影里有些破碎的影子。刘静语像是才注意到这些,站在门口,举着灯烛,盯着地面上的那些水洼一动不动。
水洼里有非常明显的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都是破碎的。就在他想要迈出脚去仔细看一看时,那些浅浅的小水洼开始移动,等到小水洼合成一个大水洼,那些原本漂浮在水洼上的破碎的影子也聚拢到了一起。接着,它们形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按说,他是该害怕的,可那场景实在太诡异了,诡异到了让刘静语忘记了害怕。他本该举着灯烛退回屋内的,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片水洼前。
他看清楚了,浮在那水洼里的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一个年轻女人的影子。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影子有些熟悉。
他绕着水洼转圈,想要将那个影子看得越发清楚些,刚走到一半儿,消失的咳嗽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咳嗽声是从水洼里传出来的。
刘静语吓了一条,手一晃,风将他手里的烛火吹灭了。黑漆漆的院子里,刘静语只能握紧他手里的戒尺。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水洼里的那个女人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