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既怀不了孩子也生不了孩子，可是娘，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您总是听过的吧？一块土地再好，您耕耘地再勤快，它没有种子也是白搭。”
“没有种子？什么没有种子？”朱婆婆紧盯着儿：“你可不要在你娘面前胡说八道。”
“儿子没有胡说八道。”朱七星从贴身的衣襟内掏出一张纸来：“这是郭大夫给儿子开的诊断以及药方。没有孩子不是三娘不行，而是您的儿子我不行。您忘了我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吗？”
“什么事？”朱婆婆显然是忘记了。
“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朱七星叹了口气：“那年，我在隔壁镇子上给人当学徒，您去铺子里看我，因看不惯掌柜的训斥我，您就当着客人的面跟掌柜争执起来。您是争赢了，掌柜的面儿输了，且您忘了，就算您争赢了，我也还得在人家的铺子里给人家当学徒。您走之后，掌柜的便让人将我吊了起来，对着我是一阵拳打脚踢。我被掌柜踢伤了，休息了很久才休息好。”
“这跟你生不了孩子有什么关系？”朱婆婆皱眉。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被踢坏了一个东西。”朱七星苦笑着：“您是我娘，可您压根儿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起初，我也以为不影响，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直到新婚之夜，直到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才明白，打从被掌柜吊起来殴打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正的男人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朱婆婆的眼圈儿红了：“我若是早知道，我一定不会——”
“您一定不会放过掌柜是吗？可您忘了，我最初的本事都在那个铺子里学的。倘若我告诉了您真相，由着您再去铺子里胡闹，您认为还有掌柜敢要我去做学徒吗？您认为我还有机会走到几天，成为恶婆镇上最富有的掌柜吗？您除了冲动，除了给您儿子找麻烦之外，您还会干什么？！”
“我——”
“您还会咒骂人，还会各种栽赃人，您知不知道，在您追着问三娘要孩子的时候，您的儿子压根儿没有与她圆房，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朱七星紧握着拳头，盘踞在他脑袋上的那种蜘蛛越来越大：“三娘她是知道真相的，可她顾及我是她相公，宁可被您误会，被您责骂，都要帮我遮掩和保守那个秘密。”
“你是我儿子，有什么不能与我说的，又有什么是需要一个外人来帮你遮掩的。”朱婆婆她越发生气了。
“三娘不是外人，她是要与我一起生儿育女，共度余生的人。”朱七星气恼道：“您是我娘，是我亲娘，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是改变不了的。但是娘，您也是打从儿媳妇过来的，您就不能站在三娘的位置上去替她考虑考虑吗？您知道在儿子最难的时候，最沮丧的时候，是谁陪着儿子的吗？是三娘，是三娘陪着儿子的。可您又做了什么呀？”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做了！”朱七星毫不客气地拆穿她：“我刚把病给看了个七七八八，刚跟您说了准备要孩子的事情，您就盯着三娘不放。就因为三娘的月事来得晚了一点儿，您就造谣说她怀孕了，说她怀的孩子不是我的，说那段时间我不在家里，说三娘背着我偷男人。我信了您，我去问三娘，可三娘她只说了一句：你若不信我，大可以休了我。”
“那能怪我吗？我又不知道她那个东西推迟了。”朱婆婆狡辩着。
“那您怎么知道她怀孕了，是她告诉您的吗？”南锦衣忍不住道：“您是婆婆，是长辈，您怎么总盯着儿子跟儿媳妇的私房事儿。作为长辈，您想要看着朱家传承，想要有孙儿承欢膝下，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您帮您的儿子张罗婚事，就为了给他，给朱家传宗接代吗？”
“不是传宗接代我要儿媳妇干什么？”
“所以，您嫁给朱掌柜的父亲，也是为了给朱家传宗接代？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介意掌柜祖母对您的态度，介意朱掌柜的父亲对您好与不好？您进到朱家门儿里是为了给朱家生孩子的，您安安分分的生孩子就行，您何必在意那些生孩子之外的事情？”
“谁说我——”朱婆婆憋着一股气，原本干瘪的脸颊都鼓了起来。
“谁说您是为了给朱家生孩子才嫁到朱家的？您嫁到朱家，一定是因为您相中了那个人，您想要跟他成为夫妻，想要跟他琴瑟和鸣，共度余生。就因为您相中的是那个人，在乎的是那个人对你的感情，所以您才会计较跟他母亲，也就是您婆婆之间的种种事情。您之所以怨恨朱掌柜的父亲，是因为您觉得他欺骗了您，辜负了您，他没能给予您想要的那种夫妻生活，家庭生活。”
“是又怎么样？我是女儿，是儿媳妇，是妻子是母亲，可除掉这一切我还是个女人，我想要他们对我好一点儿，我有错吗？”
“那您儿媳妇有错吗？她跟您不一样吗？为何您就没有想起她也是个女人，她嫁给您儿子不光是了生儿育女，而是想要经营好自己跟夫君的生活。作为母亲，您应该在您的儿子成年之后退出他的生活，将他的未来交给他的妻子打理。作为婆婆，您应该相信您的儿媳妇，她既选择了您的儿子，既然被您的儿子选择了，她就一定会跟您的儿子过下去，就一定会像您一样善待她的丈夫。”
“像我一样？”朱婆婆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她不能像我一样，我儿子也绝不会像他一样。”
“您的相公去哪儿了？”南锦衣抓住时机，用极快的语速问道。
“去死了！”朱婆婆的眼神变得阴毒：“去十八层地狱受苦了。我儿子不会像他，我儿子会长命百岁，我会给他找一个很好的娘子，他会跟那个让我满意的儿媳妇其乐融融，我们会是幸福的一家子。”
“那个让您不满意的徐三娘去哪儿了？”
“去陪她爹娘了。”朱婆婆笑，异常渗人的那种：“像她那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我儿子？她不配！她想要取代我，休想，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