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按照幻境主人的意思往前走,他会看到什么?
想法还没落地,他就听见了南锦衣的呼救声。
“柳韩山!柳韩山救我!”
他捏了捏耳朵,不由佩服起这个幻境来。它倒是挺能整事儿的,只可惜弄错了方向。就他们夫妻而言,被救的那个永远不会是他夫人,而喊救命的,也永远不会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与其将自己心爱之人拉进危险中,他们更倾向于自救。自救不了,那就早死早投胎,等着下辈子再续前缘。
没等柳韩山嘲笑完这个幻境,幻境就制造出了新的声音。
“柳韩山,我来救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柳韩山直接翻了个白眼。原本,他还想往前走两步事实,可这幻境太蠢了,蠢到他往前走那么一步都显得多余。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按照南锦衣教他的念出口诀。念口诀时,他是闭着眼睛的,念完后,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莫说眼前的长廊,就是他手里的那张符都毫无反应。
柳韩山睁眼,挠头,对着黄符念念叨叨:“这符怎么没反应啊?是我这符拿的不对,还是我的咒念的不对?”
说着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是这几句啊,我好歹也是个县太爷,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口诀都记不住。口诀没错,那就是符错了。”
柳韩山往怀里一抓,抓出一把符来,红的,白的,黄的,黑色,橙的,各种颜色都有。他挨着看了一遍儿,仍不能确定在眼下这个处境里他能用哪张符。最后,他用了一个比较聪明的笨办法。那就是把所有的符都抓在手里,将刚才念的那个口诀再念一边,哪张符有反应,就说明哪张符是对的。
符抓好了,口诀也烂熟于心了,念到一半他却停下来了。他注意到,就在他纠结着要用哪张符的时间,眼前的这个长廊已经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墙面的变化,起初模糊不清的墙面,现在变得清清楚楚的。这墙,即不是院墙,也不是城墙,而是阴宅里的甬道。
其次,原本平坦的墙面上出现了几扇半开的石门,从石门的规格和结构来看,是墓门。
这些变化让柳韩山对眼前的幻境产生了兴趣,他见过变美人的,见过变金银珠宝的,还见过给他变爹娘的,唯独没见过给他变墓道的。他怀疑,这是幻境在为他展示属于他的阴宅。这个想法让他觉得相当有趣,他立马收回刚刚对这个幻境的嘲笑,捏着符,掐着咒,往前走了大一步。
没等他看清楚那墓门上的图案,左右两侧的墙壁就开始往下淌水,且是淌那种冰冷而酸臭的腐水。
柳韩山能够容忍这个味道,却不能容忍自己泡在这样的水里。他深吸几口气,觉得还是先破了马夫的幻境再说,至于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等出了幻境,再与夫人讨论。
他捏紧手中的符,紧闭双眸,大声念出南锦衣教他的咒语,随着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手里的那些符产生了变化。红符脱手而出,直冲向长廊的正前方。黄符则在点燃后,散出了一丝丝金光。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等黄符起作用,还是该跟着红符去找出路。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他看到左边的墙壁破开了一道缝隙,而缝隙外,似有一个东西。柳韩山深吸一口气,拔下别在腰间的软剑,对着缝隙就刺了过去。
剑头一沉,像是被人给抓住了。
柳韩山握紧剑把,往后抽了几次,对面纹丝不动。他恼了,对着外面喊:“有本事露个脸让爷瞧瞧,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是你自认是个缩头乌龟,不敢把自己的脸露出来。”
四周一片死寂,缝隙外头也没有任何回答,唯有墙壁上的那些腐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他觉得自个儿身上越来越臭,而他那双浸泡在腐水里的脚,越来越沉。
当他忍不住想要作呕时,他手里的剑动了,且将他往缝隙里拖去。
他本想抗争一下,可想到去而未返的红符,烧光了却没有动静的黄符,干脆由着自己的佩剑,把自己往缝隙里拖。原以为等待他是另外一个环境或者是什么恐怖的怪物,结果却是他的夫人。
他的样子有些狼狈,从头到脚,缠满了蛛丝。
南锦衣略有挂彩,但这个挂彩指的是她的衣服。她的衣服被蜘蛛刮破了,衣服上也沾有不少蛛丝。马夫跟他的黑无常全都躺在地上。黑无常肚皮向上,一个挨着一个,挤满了院子。马夫躺在那些黑无常中间,人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中毒症状,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南锦衣将一粒药丸塞进柳韩山嘴里。
“夫人不是说这些蛛丝无毒吗?既然无毒,为何给我吃药?”药有些苦,苦得柳韩山把眉头拢成一个川字。
“蛛丝无毒,黑无常有毒,你被它们咬了。”南锦衣示意柳韩山看向自己的脚踝。
他的脚踝是肿的,且跟马夫的脸一样,呈现出了青黑色。
“夫人这药丸管用吗?若是不管用的话,我还有多长时间?要不咱们约定个暗号,下辈子,我好继续缠着夫人。”柳韩山尝试着移动,发现中毒的那条腿有些沉,而他的脚已经没有了感觉。
“这些药丸是用解毒草做的。”南锦衣没有做过多解释,掏出另外一颗药丸塞进了马夫嘴里。给马夫喂药时才发现他的舌头没有了。
“你的舌头是被人拽断的?”南锦衣看向马夫的眼睛:“是谁?”
马夫错过眼去,不愿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南锦衣叹了口气:“师傅说过,黑无常只有一个地方有,且只有他懂得如何驾驭。”
听完这句话,马夫立刻将目光移回到了南锦衣脸上。他盯着南锦衣看了好久,轻轻摇头。
“你都没有见过我师傅,如何知道他不是我师傅?”南锦衣笑:“我师傅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他拥有一百零八章面孔,只要他想,他可以是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他若向善,他便是这人世间的佛。他若向恶,他便是这人世间的魔。是佛是魔,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马夫继续摇头,试图用他的方式向南锦衣证明,他做的事情与任何人无关。
南锦衣笑,轻轻地,无奈的。
在与马夫对视了片刻之后,她将八脚朝天,已经死的透透的黑无常拎了起来:“你可知,被你豢养的这些黑无常就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