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淮烈情绪有些起伏，不过他向来不动声色惯了，这会儿也还稳得住，毕竟情势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来皇宫，是想与我一同去看看老四？”
洛无忧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
“是，四皇子那里，我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那先陪我用膳吧，一会儿咱们一道过去。”
“好。”
洛无忧晚膳用的不少，这会儿并不饿，而且已经是二更天，这会儿用多了怕会积食，她只盛了一碗汤。
北冥淮烈用的香甜，只是出生以来良好的教养，让他依旧保持着高贵清雅的模样。
有时候，洛无忧挺替北冥淮烈累的慌的，做什么都是规律最大，也难怪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待两人用完，略略歇了歇，用了一杯茶，便往天牢而去。
“走走吧，已经二更的尾巴，快三更了，你方用了许多，这会儿就当消消食。”
“好。”
两人依旧并肩而行，冥夜在后头坠着。
大约两刻钟，几人到了天牢门前。
洛无忧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大俞的天牢比之大禹有过之无不及，防卫着实森严。
待进了天牢后，洛无忧后退一步，与冥夜并行，两人分别护持在北冥淮烈左右。
北冥淮烈明白洛无忧的意思，这是不想让四皇子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一路走到关押四皇子的地方，几人停了脚，看守牢房的人自然认得北冥淮烈，殷勤的打开的牢房的门。
“老三，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四皇子此时格外的平静，虽说被关押在牢房里，可圣旨并没有拟定罪名，也自然也不会有刑罚加身，吃的用的，虽说比不得外边，可比之牢里其他人，已是好上许多。
此时的四皇子，衣衫倒也整洁齐整，看来，他是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是，父皇吩咐了，多准备几样东西，免得你走的不安详。”
“安详？我何曾安详过？在你出生时，老大、老二还有我，就已经失去了竞争皇位的资格，可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
“四皇子，是从小时候就这般想么？”
四皇子一愣，这才扭头看行向带着兜帽的洛无忧。
“你是何人？”
皇子终究是皇子，就算身陷囹圄依旧还是有几分气度的，只可惜，若是他能及早翻然悔悟，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婢子是皇上的人，皇上遣我前来，想问四皇子几句话。”
四皇子脸色一变，神情有些凄怆。
“到头来，父皇连见我最后一面也不愿意，你想问什么？”
四皇子并未对洛无忧的身份起疑，无论哪朝哪代，皇帝身边都会有一批不为人知的人，替皇帝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那婢子就冒犯了，敢问四皇子，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错失皇位感到不甘的？”
四皇子有些怔怔的，似乎在回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母妃的话，还是老大、老二同样的不甘呢？
“是一次偶然，老三那次不知得了什么病，高热不退，父皇急的差点掀翻了整个太医院，后来南疆的圣女来了，老三也就好了。只是，这件事，却在我心里生了根，无论是哪个皇子生病，父皇都从未如此失态，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暴怒的父皇。”
“后来，年纪渐长，身边的女人也多了起来，也不知是谁经常在我耳边拐弯抹角的提起，我们同为皇子，为什么从出生起我就没有了机会，慢慢的，这念头就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洛无忧与北冥淮烈对视一眼，都看出四皇子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
洛无忧急急上前一步，捏住了四皇子的脉腕，然后对着北冥淮烈摇了摇头。
他们，还是来晚了。
在他们来之前，四皇子已经服了毒，却不知这毒是他自己吃下去的，还是别人喂进去的，只是看四皇子的样子，怕是已经说不清楚了。
四皇子的瞳孔已经开始发散，嘴里依旧念叨着那些不甘。
北冥淮烈就那么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眼睛里愈发涩然。
这本是他的弟弟，若无变故，日后待他登基，四皇子就是亲王之尊，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为了那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断送了性命。
他的心，还是不够硬。
待四皇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北冥淮烈才与洛无忧走出牢门。
“厚葬了吧。”
四皇子死了，戴罪之身，不得入皇陵，只能选一处旁的地方下葬。
冥夜适时上前，塞了足够分量的银子给了一旁的牢头。
出得天牢，洛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放进了北冥淮烈的手心里。
北冥淮烈察觉了，却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洛无忧的手，紧了紧，几人一路回了勤政殿。
洛无忧知道，这趟天牢又白跑了，想问的线索没问出来，四皇子便已经气绝身亡，且北冥淮烈亲眼目睹，一定更加难受。
四皇子，算是被人毒杀。
人，就是这般奇怪，本来今夜北冥淮烈就是要送四皇子上路的，可有人先一步做了这事儿，他却只觉得愤怒。
“冥夜，查，今夜到底何人在本宫去天牢之前动了手脚。”
冥夜低头应是，看了一眼洛无忧。
洛无忧自然也知道，北冥淮烈这个时候的心情，也明白冥夜的意思。只是，人生的所有酸甜苦辣，都是需要自己体会，旁人是替代不了的。
罢了，陪着吧。
这一坐，就坐了一夜，人活着你只会记着他的算计和防备，而一旦死了，这些回忆又都变了味儿，纵然再不好，也都是好的了。
这一夜，北冥淮烈絮絮叨叨的同洛无忧说起了他们儿时的模样。
老大、老二同老四与他一起在上书房调皮捣蛋，与先生为难，互相包庇掩护，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些都变了模样。
待天色大亮，北冥淮烈才似清醒。
“无忧，我的最后一个兄弟，也没了。”
是，大皇子与二皇子皆都各自因为变故，已经仙逝，四皇子又死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有我。”
洛无忧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男人，她虽然明白皇家兄弟阋墙并不是偶然，可却从来也接受不了。
他们，可都是骨肉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