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望看着他手里的软剑将他的血一滴不落地全部吸收,整个剑身都变得像血一样红,他看到芒种脸上露出贪婪的表情。
“这下,可以离开这里了吗?”砚望一边说,一边慢慢放开剑身,离开剑刃之后,他手心里的伤口迅速愈合了。
小满已经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砚望,道:“师叔,对不起……”
芒种将通体血色的软剑搂在怀里,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怎么,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砸在地上那猩红色的冰层上,仍旧是眼泪的模样,似乎这阵法都不愿意与她沾染分毫的关系。
“没关系。”砚望看着面前的两姐妹,道:“如今,你二人已经触犯门规,便是你们师父再舍不得,再求情,我也不许他再认你们了。”
“师叔,不要,不要,师叔,奴家错了,奴家和阿姐知错了!”小满顿时哭了出来,眼泪哗啦啦地直流,抓着砚望的袖子,恳求着。
谢汜一把把砚望的袖子抽出来,将长刀微微挡在小满与砚望之间。
“桃源谷规矩不多,但是有一条绝对不可以触犯——不可伤及同门。我没有伤过你们师父,也没有伤过你们,更没有伤过寒,我无愧于心。但是芒种、小满,你二人如今伤我,触犯门规,就此逐出桃源谷。从此你二人,与雪至、与桃源谷再无瓜葛。”
如果小满和芒种是因为桃源谷弟子的身份才被谷梁家一直利用,那么,剥夺她们桃源谷弟子的身份之后,谷梁家就不应该再缠着她们不放了吧?
这个时间,雪至应该快要冲破封印了,待到小满和芒种离开南田派,雪至差不多也会追过来了,到时候,雪至总能庇护这俩孩子的。
本来就该让这两孩子远离这些事,虽然这个时间晚了一点儿,但是还来得及,即便是送去赤狐仙镇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现在他在赤狐仙镇里的地位不低,况且他又身负六块儿九道星徒碎片,有足够的资本与赤狐仙镇的长辈们谈条件。长老们虽然因为一时之怒而追杀赤须老人和谷雨,但是后来还是不忍心赤狐仙族的人流落在外。
说到底,赤狐仙还是很乐于助人的,只不过被人类伤得有些草木皆兵罢了。
“你凭什么、凭什么代替我师父做决定!你有什么资格!”芒种一边大哭一边喊。砚望移开目光,道:“凭我是桃源谷掌管弟子惩罚奖赏的长老。”
砚望抬手,掌心红光一闪,小满和芒种身上一直佩戴着的禁步上的一颗珠子突然发出红色的光芒,继而从禁步上完整脱离下来,飘到砚望的手心里。
桃源谷的弟子身上都有一颗砚望亲手磨出来的珠子,材质不是冰,通常是桃源谷内的不死树。砚望从不死树上折下一段枝干,分成四四方方的几块儿,在瑶池边将它们打磨成圆滚滚的模样,再亲自为他们镶嵌在随身的饰物上。
通常他只会把这东西镶嵌在最重要的东西上面,两姐妹身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饰物,雪至便给她们一人做了一个禁步。只可惜禁步最终成了一个装饰品,这俩姑娘哪个也不是文静的孩子。
“既然不是桃源谷的弟子了,身上也不必带着桃源谷弟子的信物。这东西,我也一并收回来吧。”
谷梁一池却是看着那两个昙花一现消失在砚望手心里的珠子,呆了。他身上也有一个木制的珠子,就在他腰间的玉佩上镶嵌着。他一直以为那也是他娘亲留给他的。
因为那块儿玉佩的确是属于谷梁家的,但是包括谷梁举在内的人,谁也不知道他这玉佩里是如何镶嵌了一颗灵力充沛、于修炼有巨大裨益的木制珠子。谷梁一池的娘亲不是谷梁家的人,谷梁举还以为是那是谷梁一池的娘亲镶嵌上去的……
原来那是来自桃源谷的东西吗?那是桃源谷弟子的信物,谷梁一池看着砚望的侧脸,想起他在那颗珠子上看到的砚望,有时是欢乐的,有时是悲伤的,他起初还以为是雪至在那珠子里关了什么人呢,原来那都是他曾经亲眼见过的吗?
传闻里,砚望有一个弟子,但是少年时期就失踪了的,没人见过这个弟子,也没人知道这个弟子的下场究竟是什么,大家都说是砚望把自己的弟子杀了。那如果,他是桃源谷的弟子,他,是不是就是传闻里,砚望的徒弟?
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东西——他“无师自通”的阵法方面的“天赋”、他那神似桃源谷的修炼方式以及他学过的,与“秋风过耳”极其相似的功法、偷袭桃源谷时寒突然避开他的要害、看到砚望就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还有他生辰时,雪至那个家伙带他去面馆儿吃的一碗长寿面,以及送他的生辰礼物——砚望的珠子,这些,原来都是因为他真的和桃源谷有关吗?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谷梁沉一脚踹飞最后一个苦苦挣扎的人,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谷梁一池,问道:“你还好吧?受伤了吗?还是哪儿被打疼了啊!你小子不会这么娇气吧,被划一刀至于这么难过吗?”
见谷梁一池不理他,谷梁沉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重了,便主动认错道:“行吧,怪我。虽然我也不知道哪句话错了,但是呢,男人嘛,身上有点儿伤疤啥的,很正常呀!你的那位‘未来的师父’,身上肯定也有伤疤的,只不过咱们看不到罢了——诶?你小子!”
谷梁沉正安慰着,就见谷梁一池突然转身,闷头就往砚望那边走,吓得他还以为谷梁一池是要去向砚望证实一下砚望身上有没有伤疤,忍不住小声劝道:“你别太过分哈不让看的话就算了,千万别和他动手啊!”
这也不怪谷梁沉担心,因为谷梁一池现在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一些端倪来,比如谷梁一池要打谁,绝对不会吼着往上扑,而是闷声不吭,提剑就刺!
谷梁沉还是担心万一砚望现在心情不好,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谷梁一池这小子绝对是单方面挨揍的那个。他便一边念叨谷梁一池,一边追了上去。
但是他还没拦住谷梁一池,就见谷梁一池的佩剑已经刺入了砚望的后背,从胸膛穿出,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而来的,是一阵尖锐得仿佛从炼狱传来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谢汜压根就没想到谷梁一池会伤害砚望,他看着从砚望胸膛穿出的剑尖,大脑一片空白。
砚望大约是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不应该是在这里,但现在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他低头看着穿过他身体的长剑,与芒种那把软剑相似,剑身正在不断地吸收着他伤口处涌出来的鲜血,以至于看上去他的白衣还是那么干净。一滴血都没有溅上去。
谢汜怔愣不过一瞬,很快回过神,一掌将那把不断吸收砚望鲜血的剑轰出去。剑离开身体的一瞬间,鲜血顿时把白衣染红,砚望抬手捂着身前的伤口,缓缓跪坐在地。
许是被那一掌轰醒了,谷梁一池呆呆地握着剑,看着砚望已经被血染红的衣服,还有自己手里通体发光、正发出刺耳尖叫的长剑!
那把剑吸了血之后就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尝到一口食物,发了疯一样地想吃到更多的食物。剑身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赤狐模样的灵力,尖啸着往砚望的方向冲,但是由于剑还停留在原地的缘故,并不能往前进多远的距离。
赤狐灵体再次尖啸一声,那长剑便跟着动了一下。
谷梁一池感觉到手里的剑似乎是要脱离他的掌控一般往前飞,他连忙紧紧抓住剑柄,不让那赤狐灵体将剑带走。
谷梁沉艰难地捂着耳朵,那尖啸让他感觉很痛苦,说不上来的痛苦,他感觉自己似乎快要死了。
谢汜扶着砚望的肩膀,封住砚望身上的几处大穴,将自己的灵力输入砚望的体内,但是根本无济于事,那鲜血还是在不断地涌出,砚望的灵力似乎已经开始溃散了。
“没用的,别浪费灵力了。去帮帮小池。”砚望努力抬手抓着谢汜的胳膊,气若游丝。
“你闭嘴!”谢汜闷声道,“你活着才能救他,你以为我能挡得住赤狐仙的灵魂,救得了他?我连你的灵魂都打不过更不要说那个修为远在你之上的灵体。”
谷梁一池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在某段时间内,他是被这把剑,控制了。现在这把剑还想控制他,那赤狐一样的灵力,不再执着于往前冲,反而顺着剑身往谷梁一池身上蹿。
谷梁一池本想把剑扔了的,但是想到刚刚这赤狐一样的灵体似乎可以操控这把剑,他怕他一松手,这剑就冲着砚望过去了,便死死地抓着不放。那赤狐一样的灵体在接近的他的一瞬间就被一道猩红色的屏障给挡住了,不断地冲他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而这道猩红色屏障的来源,是他腰间玉佩上镶嵌着的那颗木制珠子发出来的。
“小池,松手,挡不了太久的。”谷梁一池听到砚望虚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更是不敢松手了,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砚望,想着不如和这古怪的灵体同归于尽,一道银色的光突然从天而降,直接打掉了他手里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