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指着桌上一碟蜜果子，一碟千层糕，叹道：“真是世事变迁啊，曾经最厌恶的变成了最喜爱的，最喜爱的却又视若无睹了。”
云溪手中的蜜果子突然松散开，洒了一地，洋洋洒洒落在她的脚边。
她突然想起了灵心送的千层糕，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皇帝从上次见面就已经在试探她了。
她心中发虚，声音哆嗦了一下，“人……总会长大的。”
“嗯，爱卿说得很对。”皇帝眉宇间露出一丝不满，却并没有发怒，只问道：“那么苍梧宫的事，爱卿可有话要对朕说。”
“太清山大火，微臣却不在宫中待命，微臣请皇上重罚。”云溪猛地站出来，躬身行礼，目光笃定地仰视着皇帝。
“好一个避重就轻！”皇帝袖口一甩，冷眸逼视着云溪。
云溪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太过真挚了，若不是真的，他只能认为云溪已经不是从前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皇帝凝视着眼前的那两盘点心，犹豫了片刻，淡淡道：“太清山的机关是你霍云溪亲自部署的，你告诉朕还有第二个人能逃得出层层防守吗？”
云溪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避开所有机关，又能知道如此隐蔽的小路，一切都是身体的记忆！
云溪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根本没预料到皇帝会用此事发难，她咽了口口水，故作沉稳：“微臣不知……”
“火烧太清山的时候你在哪？”皇帝已经失去了耐心，狠狠地咬着牙，既愤怒又带着失望，“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微臣去了九峰山，在那里为将士们守了一夜。”云溪决然道。
她确定自己进出苍梧宫时，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一切不过是皇帝的推测。
想到这，她稳了稳心神，断然到：“那日是将士们的三月祭，微臣实在愧对他们，除了彻夜守墓，没有别的办法。”
说到“没有别的办法”，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凄然。
皇帝的心也仿佛坠了一下，苦笑了一声，看来江淮之战的处理结果，霍云溪始终心怀不满呐！
可从前的霍云溪，纵使亲眼目睹苍梧宫那一幕，对他的忠心也是毫不动摇。
人，果然是会变的吗？
“看来霍将军是铁了心要帮煜王了。”皇帝的脸骤然冷下来，如寒冰一般凌冽。
那眼神像极了他对待霍如月的模样。
他猛地钳住云溪的脖子，虎口一用力，杀气逼人：“跟凌修寒扯上关系的人，都得死！”
云溪的气息越来越弱，面色铁青，心肺快要爆炸，却定定地与皇帝对视，“微臣……真的……没有！”
“父皇！”一个轻盈带着声音从暖阁外传来。
透过皇帝臂弯的缝隙，云溪看到一个红衣少女从门帘中探出头来，撅着嘴道：“父皇不是要陪灵心骑马吗？太阳都快落山了，怎的都不见踪影？”
“老奴死罪，实在拦不住……”薛公公边气喘吁吁地跟上了，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灵心公主。
“你拦我做什么？我想父皇了不行吗？”
“行行行，老奴该死。”两边都是惹不起的，薛公公吓得直打自己嘴巴。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缓缓转过身，面色已恢复如常，一派慈祥的表情，“灵心啊，不可胡闹。”
“我哪有胡闹，明明是父皇不遵守约定。”灵心吐了吐舌头，灵巧的脑袋一偏，刚好看到了皇帝身后的云溪，“师傅，你也在呀？”
云溪知道皇帝想在灵心面前表现出慈父的模样，不敢漏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沉了口气，莞尔一笑：“微臣参见灵心公主。”
“好了，灵心乖，朕与霍将军说几句话，就来陪你可好？”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薛公公：“带公主去偏殿吃些果子，西域过来的葡萄都赐给公主。”
“那好吧。”灵心一脸失落，乖乖地点了点头。
刚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一拍脑袋道：“前日让师傅帮忙办的事都妥了吧？”
灵心看着云溪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云溪一个愣怔，未及细想，便应道：“都办好了。”
“那就好。”灵心朝她眨了眨眼，抬腿就要跨出暖阁的门。
如此自然，毫不刻意。
“什么事？”前日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皇帝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又叨扰你师傅了？”
“没有。”灵心咬着嘴唇，决然道。
“还不说？”皇帝逼问道，声音带着宠溺。
“也没什么啦。”灵心摆了摆手，一副被拆穿的样子，像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孩子，丧气地垂着头：“也就是前日是将士们的三月祭，我托师傅为将士们烧些纸钱。”
灵心撅了噘嘴，娇声道：“还不是父皇不让我牵扯前朝的事。”
灵心的表现十分自然。
皇帝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丫头向来单纯，一撒谎脸都会红的。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云溪，语气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若是如此，刚刚为何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