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溪便崇文院报到了。
崇文院里珍藏着最全的书籍及各种皇室的记录,甚至还包含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这在做编纂一般世家公子居多,说来也就是顶着家里的功名做个闲差。
云溪还未进门就听得叽叽喳喳的嬉笑声,“今晚城外有异域来的戏班子,哥几个要不要去看?”
“你皮痒了吧,不怕被你老子打折了腿?”
“看看而已,也算是增长见闻,开阔视野嘛。”
“你有胆子,去看太后身边希芸啊,那女子长得也是一脸异域风情,听说美艳得很。”
“你小子胆大包天吧,太后的人也敢惦记?”一玄色衣袍的男子嗤笑,“而且听说那希芸可是毁了容的!”
话刚到这,云溪正踏进门,跟说话的男子面对面,两人相对而视,尴尬地笑了。
云溪带着任务来的,无意于他们争论,便直接提着裙摆上了二楼。
楼上空荡,适合静心。
云溪随便扯了本书,横看看竖看看,它们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
“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崇文院里丢,成何体统!”书架的另一侧,一人叹道。
云溪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透过缝隙看去,一张稚嫩的少年脸,年龄没多大,说话倒老气横秋的。
“喂,什么是‘牛鬼蛇神’?”云溪瞪了他一眼。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庄墨荀。第二,‘牛鬼蛇神’说的就是你。”少年白了云溪一眼,继续看书。
听这名字,就能知道这少年有多仰慕圣贤了。
云溪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嗤之以鼻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有没有听过‘以其昏昏,使人昭昭’”云溪又回瞪他一眼,“有没有听过‘嘴贱者掌之’?”
庄墨荀被云溪一股脑的话说蒙了,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支支吾吾道:“前两句听过,最后一句……没听过。”
“那还不过来,姐给你讲讲?”云溪招了招手,庄墨荀就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书架这一边,一脸勤奋好学的模样。
云溪肃然,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嘴贱的人,就要挨巴掌。”
“不可能!”庄墨荀愤然起身,咬牙道:“哪位圣贤会这么无聊?”
“哪里无聊了?这是姐姐的至理名言。”云溪起身,发现庄墨荀虽然长着一张少年脸,个子倒不矮,比她高出一个头。
她觉得自己瞬间气势就弱了,直着脊背增加气势,“小朋友不要动不动就羞辱别人,容易挨打。”
“谁是小朋友?我十八。”庄墨荀一甩衣袖要走。
云溪连忙拦住他,“姐给你讲了半天的道理,你怎么谢姐?”
庄墨荀刚要反驳,云溪扬声道:“圣贤可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庄墨荀眼珠子转了一圈,神色戒备,“你要我怎么谢你?”
“教我认字!”云溪指着书本,嘻嘻笑道。
“你?”庄墨荀一脸嫌弃,“你总不能让我把这里的书都给你读一遍吧?”
“那倒不必,你读我画,很快就记住了。”云溪把书塞给庄墨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表现,姐一高兴,多给你讲几个至理名言。”
“大可不必。”庄墨荀甩开云溪的手,“我只给你读一遍,记不记得住都不要再来烦我。”
庄墨荀选了一本最简单的话本,云溪则在桌子上铺了长长一张宣纸。
庄墨荀每读一句话,云溪便画几笔,不一会儿,一张宣纸便密密麻麻都是画。
“什么鬼画符?”庄墨荀好奇地探过头,原来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简笔画。
一幅图代表一个字帮助记忆,画虽简单,可灵巧生动,但看得出画工了得。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庄墨荀目光粘在那些画上,嘴里还嘟哝着,“比外面那些草包好那么一点点。”
“庄墨荀,你又在编排哥几个?”
话音未落,刚刚在楼下碰面的几个年轻男子也都上来了,冲着云溪打了个招呼,又径直走到庄墨荀身边,神秘兮兮道:“晚上去不去?”
“不去!有辱斯文。”庄墨荀一甩手,“杨星纬你爹是东阳守备,你不是知法犯法?”
“城里城外进进出出的多了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杨星纬再次搭上庄墨荀的肩,挑眉道:“你就在那放行册上改几笔,哥几个感激不尽。”
“想都别想,放行册关乎东阳城安危,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话到此处,云溪算是明白了,东阳城作为都城防守严密,夜里除非有放行文牒,否则一般是不允许进出的,而庄墨荀恰巧掌管着东阳城进出的放行册,这几个小子若想半夜出城必得经过庄墨荀这一关。
庄墨荀榆木脑袋肯定不会放行,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云溪决定缓解一下,“这位弟弟,城外到底有什么值得弟弟们冒险出去的?”
杨星纬原本面色微愠,见着云溪粲然一笑,实在不忍心发飙,挠着头道:“其实哥几个就去看看,说是来了一个异域戏班子,好奇想看看而已。”
“到了城外,却不进城?”
“或许只是路过吧”杨星纬猜测。
“那你们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宫中人多,真有什么稀奇事儿,传得很快,但云溪没听过什么异域戏班子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