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女离去的背影，燕翎也同样微微一笑，祝福在心中升起。
若是燕翎能够知道所有的起因经过与结果，他会惊奇的发现，所有与陆梓离飞雪二人的相遇都是早已经注定好了的。
起因是他，经过是他，结果还是他，所有的事情皆是因他而起。
归灵界他杀了阴冥宗首席大弟子厉岚和少宗主出成奎，仇怨接下，当阴冥宗主成傀召唤死灵欲往飞燕城复仇时，恰好碰上路过的陆梓与离飞雪。
你看原来他们的所有相遇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
当然，若是真要算起缘由，那么或许从那一年燕翎初入武道。
在前往天兽森林遇见那个叫静儿的姑娘的时候，他与她们的缘分便已经开始。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张大网，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道脉络，到最后才明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李子柒被人带走了，娘亲走了，雪凝走了，燕妮儿走了，赤魅走了，拓跋玉回去了，冷月回去了，离飞雪和陆梓也走了，烟织烟萝亦是在昨日回去了。
燕清清和燕枭闭关了，小姑柊灵闭关了，三叔亦是在大战之后欧便忙着陪三婶木景芸去了，至于爹爹燕苍天在那日娘亲走之后便不知所踪。
所有熟悉的人尽皆在这般短短几日间走的走散的散。
抬头望天，天空且远，亦如此时燕翎的心与灵魂，空旷无垠却又有一丝寂寥。
前路漫长，该如何走，又与谁同行？
当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之时，燕翎才发现，之前所有的岁月静好，所有的世事安然，不过是有人在为他负重前行。
今后，接回娘亲，找回雪凝，恢复燕氏一族的荣光，这所有的一切，都将落到他的肩上。
一片铁桦木的树叶忽然从燕翎眼前飘过，兜兜转转又落到了树根下面。
燕翎抬眼，阳光从树枝的罅隙穿透而来，在他身上切割出无数道斑驳的碎影。
坚持情景，燕翎心中忽生一道波澜，如初秋的黄叶掉落进死水，掀起圈圈涟漪。
他嘴角不由自主的勾出一抹微笑，随心境变，心神意念尽皆沉入到另一种境界。
舅舅上官若绝送给他的那柄沉霜剑忽然出现在他手中。
微风起，拂过他犹有一丝青涩的脸颊。
心随风动，手随心动。
清冷的剑光起，照亮整个庭院。
铁桦木的树叶漱漱而落，每一片都在他身边飞舞，每一片都带着一道凌厉的剑意，每一片都蕴含了眷恋与孤寂。
这是充满感情的一剑。
“修行既是修心，这些天的所有离别倒是让得他悟了，离别是意，离别亦是一种情。
剑带感情，剑便活了，剑道终于登堂入室，这《玄天剑诀》第一式这么快便真让他练成了。”
一栋楼阁的屋顶上，梅有德一手摸着肚兜下的肚皮，一手扣着肚兜下的小叽叽，猥琐的看着剑意起的地方，欣慰且惊奇的笑了。
剑之一道，练会招式算得上学到皮毛，但剑之一道却是重意不重形。
刺、劈、撩、挂、点、抹...这些基础剑法是基础，各种诸如《明月剑法》《大漠剑诀》《飞燕剑诀》只是形式。
练会形式能称得上得剑皮毛，会用其意称得上登堂入室，能贯穿运用多种剑意，能称得上小成，能够人剑合一方才能称得上大成之剑。
而不管是何种武器皆是一样，得之皮毛或可十人敌，登堂入室可百人敌，小成可万人敌，大成或可无敌...
燕翎依旧随心中之意而舞，这道充满离别愁绪的一剑是他自己悟出的一道剑意，是他灌注进剑的第一种感情。
沉霜剑冷，每一道剑气皆是带着寒霜般的冰凉，加上燕翎灌注其中的离别愁绪，每一剑皆是能够不自觉的勾起人之心伤，并让人为之心寒。
此剑，此剑意，真乃绝配。
但是沉霜剑终究是灵阶上品的灵器，以燕翎现在的实力还是难以驾驭，短暂的使用到还行，长时间挥舞却是有些不堪其负。
便是燕翎灵力海广阔无边，灵力之雄厚也承受不住这般毫无节制的挥霍。
不到半刻时间，那沉霜剑之上的锋芒骤然暗淡下来，燕翎灵力耗尽，双眼中也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蹭蹭蹭！”
一个趔趄让得他后退了数步，一阵虚弱之感骤然传来，差点让他连手中沉霜剑都拿之不稳。
“这灵阶上品的灵器以我现在的实力用之果然还是太勉强。”
苦笑一下，燕翎摇摇头将之收了起来。
“不过，这糊里糊涂的倒是好像将这《玄天剑诀》第一式给练成了。”
燕翎知道方才自己是沉入了一种奇妙的修行尽皆，而心中那道明悟却还没有散去，自是知晓发生了什么。
但随即他却又是一叹：“第一道剑意却是让人如此感伤。”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燕翎压下那道伤感，随即盘坐下来，《道引》自主运转开来，周遭天地灵气疯狂向他汇聚而来，补充他趋近干涸的灵力海。
“爷爷，你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燕翎睁眼，状态再度回到巅峰。
而此时庭院中却是多了一道身影。
燕无涯听到燕翎声音，转过身来，慈爱的笑看着他：“恢复好了呀。”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并且有一件事需要也时候让你去完成了。”
“空老打算开启祖地了吗？”
听到燕无涯的话，燕翎便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他的来意。
在他前往归灵界之前，空老就告知过他关于燕家关于祖地之事。
而当他从归灵界归来又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直没有机会开启祖地，眼下天荒大势已经平稳，飞燕城的地位再无人能够撼动。
此事自然也将提上日程。
“不错，正是此事，空老，我还有你爹爹都曾进过祖地，但是都未能解开祖地的秘密。
你是燕家这数百年来资质最为优秀的后辈，祖地开启的机会已经不多，很有可能这会是最后一次开启，所以我们严家的希望尽皆寄托在你身上了。”
燕无涯神色有些复杂，又道：“本来在你达到天灵境时便可以为你开启的，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而到了现在却是不能再等了。
你已经是融丹境圆满的强者，若是待你突破至神魂境，本就已经残破的祖地只怕无法承受那样的力量，而且你既是拜了梅前辈为师，势必也不会在飞燕城逗留多久了。”
燕无涯亦是知道燕翎这段时间刚刚经历了诸多离别，不是最佳时机，但也别无办法。
“翎儿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是现在吗？”
燕翎微微一笑，知道爷爷在顾忌什么，但他此话倒也不假，自从空老告知他那些事之后，他便一直在做着准备，并不会有措手不及之感。
“如此甚好，那现在便跟爷爷去见空老吧。”
燕无涯同样笑了笑，有些欣慰亦有些心疼。
......
藏经阁三楼，燕长空依旧是坐在昏暗的角落，手中那部书卷似乎永远也修复不好。
桌面上昏黄的烛灯永远只能照亮幽暗的一角。
只要燕家不陷入存亡之危，空老便是一个孤独的守夜人，永远也不会踏出藏经阁三楼一步。
以前乃至现在的燕翎无法理解，以后的燕翎便知道，这是一种愿望，一种坚守。
如若可能，他甚至都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这样默默的守护。
“咚咚咚...”
木质楼板上响起一阵脚步声，空老抬眼，沧桑而睿智的双眼却是更加的浑浊。
依旧初来是一样，一阵地转天旋，从二楼楼梯口踏上来之后，仿佛是进入了另一片空间。
不过这回燕翎却是要平静了许多，归灵界之行后，他已经是见过了不少这种空间召转换，他知道整个藏经阁的三楼都是一片小秘境。
就像第一个师尊天玄的传承之地，亦如水之域那处秘境一般。
“翎儿见过祖爷爷。”
看到空老，燕翎便恭敬一拜，这个老人是燕家第一强者，亦是燕翎最尊敬的人之一。
“来了呀。”
空老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示意燕翎过去。
燕翎乖巧的站到空老身边，只见他伸出干枯的手掌，猛地扣住了燕翎的手腕。
如老中医为病人号脉，良久空老才将燕翎松开，皱如菊花般的双唇裂开，露出一抹笑意。
“很好，非常好，融丹境圆满已是稳固非常，恰好是祖地能够承受的极限，少一分不够完美，多一分承受不住。”
若说当年初闻燕翎的无属性灵力，给了空老他们一个希望的话，那么此刻空老则是知道，若是现在的燕翎都无法破解祖地的秘密。
那么便也没有人能够破解。
“那个，祖爷爷，此次便只有我一人进入祖地吗？”
燕翎左右环视了一下，不见他人，遂问道。
“当然不是，祖地能够开启的机会不多，更大的可能是此次已经是最后一次开启，直让你一个人进去岂不是太过奢侈，太亏了一些吗？”
空老笑笑，答道。
“此次只要我燕家实力符合要求的人，我都会让他们进入祖地，祖地之中好处无尽，纵使只在里面修炼一番，亦是大有裨益。
而只要达到天灵境者，皆是有机会进入。”
闻言燕翎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道：“那为何不见其他人？”
似是知道燕翎将有此一问，在其话音未落之时，空老便答道：“祖地不止一个入口，他们不会从这里进入。”
待燕翎刚要点头表示了解，空老却又道：“因为你担负的是我燕家能否再次崛起的希望，多以你的这个入口将充满诸多危险。
当然也伴随着数之不尽的大机缘，而其他人走的那条入口却是没有危险。”
燕翎怔了怔，暗道自己家祖地竟是也有危险，果真武道之路哪里都不是坦途，但随即又了然，如果没有危险燕家这一代代进入的人又如何破解不了祖地的秘密呢。
毕竟从空老到爹爹燕苍天可都不是什么庸者。
但是不管祖地之中存在什么样的危险，燕翎都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但随即他却是又道：“祖爷爷，你曾说过归灵宗的归灵界比不上我燕家的祖地，这是真的吗？”
“当你进去之后就知道了。”对此空老却只是神秘一笑。
“翎儿知道了，翎儿一定全力以赴。”燕翎点点头。
“不过切记，量力而行，即便祖地之中蕴含的秘密永远无法破解，我亦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你永远记住，再好的传承，再大的机缘，于现在的燕家而言都比不上你，只要你活着，燕家即便不依靠祖地，都有再次回复远古荣光的机会。”
燕长空与燕无涯皆是眼含笑意的看着燕翎。
随即空老郑重的拿起桌上那部残破的书卷。
“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嗯！”燕翎郑重点头。
随即只见空老身上陡然绽放出他神御境的气息，整个三楼空间霎时弥漫出强大的威压。
而后空老灵力涌动间，却见手中那部书卷悄然悬浮于空，慢慢飘至楼阁穹顶。
“开！”
空老浑身灵力尽数涌出，苍老干枯的双手不断掐动印决。
书卷随之在穷顶之上缓缓旋转，随即其上竟是逐渐散发出一阵阵白色毫光。
一秒、两秒、三秒!
当空老这一道喝声落下，却惊见那残破的书卷第一页竟是缓缓打开。
一道沧桑古老到令人窒息的气息带着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
随即那打开的书页之上霎时投递下一道璀璨的光柱，陡然将这片昏暗的空间照亮。
“去吧，孩子。”
再见此情景，燕无涯依旧动容，却不忘提醒燕翎。
闻言，燕翎也不怠慢，深吸口气便走到那光柱之下。
那光柱之中威压最是强大磅礴，以燕翎的实力依旧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然而须臾间，却又有一道猛烈的吸力自那之中传出。
燕翎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时空转换，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已然消失在那光柱之下。
书页缓缓闭合，那道光柱也消失不见，空老再次掐诀，书卷缓缓落下，复又回归木桌之上，好像方才的一切都只是梦幻一般。
当此时燕无涯与燕长空却是对着书卷躬身而拜。
“燕氏一族历代祖先在上，保佑后世子孙燕翎，平安归来...”
......
屋顶上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梅有德忽然往藏经阁方向瞟来，目露惊奇。
“竟是打开了一道世界之门吗？这个飞燕城果然不是简单的势力。
那臭小子的气息已经消失，看来已经不再此界，本座的行程又得搁浅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