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
强大的气流直将界碑山下天兽森林中的那些参天古树冲得七零八落纷纷凋残。
那是两艘遮天蔽日的跨界战船开动引发的动静。
黑色的乌光自船体中激发而出，无匹的威压压得整个天兽森林百兽震惶，蜷缩于各自的藏身之地不敢出来。
黑色的庞然大物缓缓从地面升起，上官氏的战船迎风飘摇，很快便上升到了天穹之上，亦如来时的那个位置。
之前与应天门主等人作战的那四十个黑甲君分立与两艘跨界战船两旁，黑色的甲胄泛着寒光，侍卫一般静静等候着。
“翎儿，娘亲走了，你要好好修炼，娘亲等着有一天你能够亲自前来把娘亲接回来。”
界碑山的山顶之上，众人看着缓缓升起的跨界战船，神色皆是复杂。
剑沉给上官若绝的三天期限终极还是到了，他们已是不得不离开。
上官宁儿将燕翎紧紧抱在怀里，眼中满是不舍，但她还是努力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放心吧，娘亲，孩儿一定会乖乖跟着师尊修行，争取早日将您接回家。”
燕苍天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今日的他少了几分往日的潇洒，却时多了沉郁。
“娘亲相信你。”
上官宁儿轻轻拍打着燕翎的后背，柔声笑道。
上官若绝亦是站在山顶，也不催促，眉宇间亦是有着复杂之意，他知道仅此一别，这对母子想要再见却是有些困难了，虽不是永诀，却同样难以割舍。
“好了，翎儿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他也都知道，走吧。”
这时燕苍天却是在一旁沉声道。
“我说过所有的事情为夫都要与你一起抗，拐跑上官氏千金这么多年，也时候去谢罪了。”
回头看了一眼山下偌大的飞燕城，又看了看头顶的跨界战船，燕苍嘴角终于露出一笑意。
闻言，上官宁儿却道：“不行，天哥，你不能跟我回去，燕家想要恢复以往的荣光，正是需要强者的时候，况且你若是跟我离开，那翎儿怎么办？
他虽拜了梅前辈为师，但是在外面终究你才是他的依靠。”
话音未落，不等燕苍天说话，上官宁儿又道：“而且，这些年因为我，你已经辜负了太多的人，趁此机会或许却是可以好好弥补一下。
烟玲珑姑娘为你终生不嫁，拓跋紫月为你孤守大雪坪，你并非无情之人，我知道对于她们俩你亦是很难放下，多花点时间陪陪她们吧，并且你承诺过玉儿丫头，一定要将拓跋紫月的双腿治好。
其实我真的不在意，得你专爱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
并且我也很高兴我离开之后至少还有他们陪你，这样我想你便不会有那么孤独，至少还有人照顾你，关心你，只要你和翎儿好好的，即便从此沉入黑暗，我亦能够展颜而笑。”
话罢，上官宁儿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立着的烟玲珑母女三人，温婉一笑，那日在战场之中她便是已经对烟玲珑嘱托了一切。
随即她又转头对燕翎道：“你也一样，你的情况或许比你爹爹当年还要复杂一些，但是娘亲支持你，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情，便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玉儿丫头，冷月丫头...她们都是极好的姑娘，娘亲可都满意得紧，若你够本事就让她们全入我飞燕城吧......”
说到此处，上官宁儿不由对燕翎挤挤眼，眼中有着狡黠。
闻言，燕翎心头一震，燕苍天却是一滞。
“我...”
看着上官宁儿眼中的洒然，他心中却是忽然变得有些堵，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击中。
但是下一刻他眼中却又变得坚定起来。
笑着道：“不，我说过什么事为夫都要与你一起抗，又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前途，十多年前为夫不过是初入神魂的小武者，那时候我便不惧与你一起对抗全世界。
现在我与你的差距虽然亦是遥不可及，但至少我已经有了一些自保的能力，这次你又怎能抛下为夫。”
燕苍天定定的看着上官宁儿的眼睛，目光坚定。
上官宁儿同样与他对视着，目光亦是没有丝毫的退避躲闪，温婉柔和，却同样坚定。
“所有事情，我都可以依你，但是天哥，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吧，圣灵渊之下的那件东西，待翎儿修为有成，还需要你指引他前去取，我们两个人不能都陷进去。
否则当年我们所做的所有努力便皆是无用功了。”
“好了，我意已决，你怪我吧，就当宁儿在你面前任性一回了。”
上官宁儿的声音已然微颤，虽是不容置喙的话语，却让人听出一丝祈求。
燕苍天眼眶微红，猛地一把将上官宁儿抱住。
“我会去找你，我一定会去找你，我发誓。”
如果可以，他多想就这样抱着他到地老天荒，如果可以，他多想将她揉碎进胸腔里，将她放入心的最深处。
“我相信你。”
上官宁儿的头深深埋入燕苍天怀里，在这个无人能够看见之处，两行清泪终究是流了出来。
“小子，加油，老舅在孤月等你。”
这时，上官若绝走了过来，眼中带着宠溺与怜惜，轻轻拍了拍燕翎的肩膀，而后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与燕苍天，随即轻叹着摇头，一步步踏空而上，直奔跨界战船而去。
若非此事重大，牵扯甚广，否则他又怎么忍心将妹妹幸福家庭拆散，他亦是不忍看这等离别的场景。
上官若绝之后，那两道踯躅已久的身影终究还是向燕翎走了过来。
“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亦是悄悄在心里准备了许多年，但是当这一天到来之时，我却发现我还是没有怎么准备好。”
燕翎强行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看着雪凝说道，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有些颤抖。
“近十来的陪伴，雪凝亦是早已习惯有小翎哥哥的日子，但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告诉小翎哥哥，所以之前便一直没有说，你会怪雪凝吗？”
雪凝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燕翎，其中满是眷念又有些紧张，仿佛生怕下一刻燕翎说出的便是怪罪的话语，更怕燕翎忽闻消息会接受不了，亦怕燕翎对此无动于衷...
她是来神秘的小公主，在孤月大陆她一个眼神便能断很多人的生死，但是不知何时起她会在乎燕翎的情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最爱大的娘亲和雪凝在同一天同一时间离开，燕翎虽然早就有过心里准备，但是真正到来之际，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雪凝的脸，随即他亦是将雪凝紧紧抱在怀里，头埋进雪凝如瀑的长发里，嗅着发香和少女的体香，燕翎心中却又是一阵抽痛。
“答应我，在孤月等着我，我会来找你，不管你身后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多么恐怖，都不能阻止你喜欢我和我喜欢你，更不能阻止我与你在一起。”
良久燕翎将雪凝松开，却是恭敬的弯腰弯腰对着一旁的柳姨一拜。
“此去，又要麻烦柳姨照顾雪凝了。”
“呵呵，照顾小姐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小公子倒是但请放心。”
柳姨对燕翎微微一笑，却是受了他这一拜，其看向燕翎的眼中满是尽是满意与欣赏。
在孤月时，她亦是见过无数真正的天骄之辈，但时能够让她感到惊艳的却不多，能够让她觉得配得上自家小姐的却唯独眼前这个。
而那些欣赏都只是建立在燕翎本身的资质与天性上。
更何况，燕翎的母亲是孤月大陆令让闻风丧胆的暗夜猎手，燕翎的外公是最古老的古族上官氏的掌舵人，而他的师尊还是飞星大陆四方守护宗门之一楼外楼的一尊楼主。
这般身份亦是不比自家小姐低多少了，只要燕翎自己努力，他们俩的未来亦是可期。
当然，柳姨之所以有这般想法，主要还是因为雪凝自己喜欢，若是雪凝不喜欢，任你如何优秀惊才绝艳，柳姨亦是不会多看一眼。
“好了，或许会有困难，但柳姨相信你们必定能够如愿以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此番就此别过吧。
再次感谢飞燕城这些年的收留。”
话罢，柳姨却是冲燕翎一拜，继而又对着山下的飞燕城三拜。
随即不再犹豫，灵力包裹着雪凝，一步步向着天穹之上的跨界战船而去。
当柔软的玉指从自己的掌心滑落，燕翎终于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接受失去雪凝的这个事实。
“等着我...”
雪白的群袂在虚空之中飘荡，一点点远离燕翎，佳人已远，香味仍残留指尖，此时的燕翎有感慨万千。
不远处的烟玲珑与烟织烟萝母女三人见到这边的这一幕，皆是微微转头，原本都是有多少的千言万语，但是此时却尽皆化作了心中的一缕叹息。
一步慢，步步慢，只因与君晚相识了一点，便要承受一生的遗憾。
“去吧，他现在或许需要安慰，至少你们还在他的身边，有时候也要放下所谓的骄傲，娘亲当年就是因为太骄傲，便遗憾至此。
天荒至此数百年，当再无战事起，我天商会的地位也将再五人能够撼动，现在我只需要你们开心快乐便好。”
烟玲珑轻轻抚了抚烟织与烟萝的头发，温和的笑着道。
“娘亲，其实您亦是可以的，这么多年你为他守身如玉，便是再如何铁石心肠，也应该被您这番真心打动吧。”
烟织挽着烟玲珑的手，看了一眼远处依旧不愿与上官宁儿分开的燕苍天，有些心疼的道。
“娘亲的事情，娘亲知道，去吧，看那天外天的那两个姑娘可也还在呢，可别让她们抢了先。”烟玲珑抬头看到了另一边的陆梓与离飞雪，不由对烟织和烟萝打趣道。
她是天荒第一美人，自那日在战场中在燕苍天怀里取下面纱，她便再没有将其戴上过。
此时完美无瑕的脸上笑容隐藏下的却是一抹难以察觉的酸楚，她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上官宁儿的位置，即便他们从此刻开始归期远远。
......
“我会想你们的，我在上官氏等着你们来接我回家。”
上官宁儿不经意的拂了拂眼角，将那滴清泪拂去，强行露出一抹温婉的微笑，手指一点点的从燕苍天手中脱离，而后如白日升仙，凌空而上。
“轰隆隆...”
跨界战船完全启动，船体周身泛起浓厚的黑色能量护罩，随即只见穿透骤然发出一道璀璨的黑光，那处的虚空随之一阵扭曲。
天穹之上虚空风暴肆虐而起，卷积起数十里的黑云，其景宛若世界末日来临，如此动静再次惊动了飞燕城中的无数人。
继而却见两艘战船一头扎进那道布满虚空风暴的旋涡之中，消失不见。
直接穿梭空间，这便是上官氏跨界战船的霸道之处。
良久，黑云逐渐散去，天穹之上的虚空风暴一点点的平静下来，那处再次回复到原来的模样，那跨界战船仿佛从未出现过。
此时，有风吹来，拂动燕苍天披散的长发，黑衫猎猎，却再不是那般潇洒模样，双眼一直凝视这天穹之上，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但在他眼中却还是映出了一张含笑的脸，一双温婉的眼。
此时他亦是天涯惆怅客。
“你还好吧。”
烟玲珑不知何时走到了燕苍天身边，目光同样看着天穹之上，仿佛她也是能够看都那道温婉的身影。
“你说，当年我若是不待她回来天荒，会不会便无今日的离别？”
燕苍天没有收回目光，似在自语，又似在询问身边之人。
“一个人的命运当如何，他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又怎样的离别，冥冥中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若上天要让你们分开，即便天荒无战事，这一天同样会到来。”
话罢，烟玲珑收回目光，转头看着燕苍天又道：“其实你还好，至少你们还会有相见的可能，而我，我喜欢的那个人此生却永远回不来了。
便是近在咫尺，于我亦是如同天涯般遥远，此生我或许也只能远望吧。”
烟玲珑笑了笑，笑容是那样完美，但眼底深处的惆怅却是无人可见。
燕苍天身体微微僵硬，心中却是猛地一颤。
玲珑啊玲珑，此生我已愧歉你太多，你又要我如何对你...
......
另一边，烟织与烟萝却没有听烟玲珑的，看到她与燕苍天站在一起，她们眼中饱含祝福，又看了一眼燕翎，却是默默转身下山了去。
她们虽然晚了一些，但她们都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毕竟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