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没想到这一等又是一年过去了，这小子是在那个世界死翘翘了吗？”
燕苍天府邸中，那棵高大的铁桦木之顶，依旧是稚童模样的梅有德百无聊赖的躺在树梢，喃喃自语。
自从燕翎进入祖地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其他进入祖地的燕家弟子早在半年多以前就已经全部回归。
包括燕清清与燕枭也都平安归来，只有燕翎还杳无音讯。
值得一提的是，燕清清与燕枭姐弟由于在祖地之中闯过了诸般艰险，出来之后便双双突破至神魂境。
并且让得燕无涯等震惊的是，燕清清竟是在祖地之中将燕家的不传之秘九式《飞燕剑诀》尽皆练至大成。
《飞燕剑诀》乃燕家最强武技，大成级的飞燕剑诀甚至达到了灵阶的程度，燕清清由此一跃成为天荒境的顶尖强者之一。
这对燕家来说倒是一件大喜事。
而燕枭更是了不得，祖地一行，那归灵界的老树灵封印在他体内的造化之力已经能够运行自如，真个是达到了生生不息之境。
神魂的境界便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只不过燕枭的手段，几乎没有人知道。
至于其他进入祖地之人，亦是至少突破了自身的境界，飞燕城年轻一代整体实力陡然大增。
天荒第一势力，名副其实。
但是太多的人已经知道燕翎去了怎样一个地方，然至今没有回来，不同人的心中有同一片愁云笼罩。
“翎儿还没有出来吗？”
藏经阁三楼，空老手中的那部残破书籍依旧在半空旋转沉浮，银白色的光芒从其上散发而出，却没有丝毫想要打开的意思。
此时满脸胡茬的形容颇有些颓废的燕苍天看着看半空的书卷，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不曾。”
空老眉头紧锁，浑浊却睿智的双眼之中亦是有些担忧。
随即他却又对着燕苍天道：“不过你也不要担心，翎儿资质非你我可比，或许他能够破解我燕家族地之秘，所以待的时间长些。”
“我相信他，因为他是宁儿跟我的孩子。”
燕苍天微微一笑，再次看了一眼那书卷，随即转身离去。
自燕清清他们出来之后，燕苍天每隔几天就会到藏经阁看上一眼，表面洒脱，可终究还是心存担忧啊。
“哎...孩子，老爹没用，苦了你了。”
一旁的燕无涯看着燕苍天离去的背影，无奈且沉痛的叹息。
燕苍天身形一顿，随即笑着道：“这是孩儿自己的事，爹爹不必担忧...”
情之一字，终究还是伤人的。
自从上官宁儿离去，燕苍天便也开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每一次出现都比上一次要颓然一些。
众人皆以为他是就这样消沉了下去，只有燕无涯知道，燕苍天只是在没日没夜的修炼。
没有不心疼儿子的父亲，只不过燕无涯实在什么也做不了，那种心疼可想而知。
见状空老不由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必多担心，苍天和翎儿皆是大气运者，不是你我能够相比。”
顿了一下，空老又道：“你在此处如此之久了，去把飞燕城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
“也好。”
燕无涯点点头，他终究还是飞燕城的城主。
“或许是时候将这位置传给苍峰了。”燕无涯笑笑，随即起身。
然而当燕无涯正准备离去，那悬空的书籍之上却是陡然爆发出一阵银白与纯黑的光。
......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一对黑色的翅膀！这是是什么妖兽，怎会如此巨大？”
“......”
这一日，整个飞燕城乃至飞燕城周边方圆百里之地都看到了那惊世一幕。
一对漆黑的翅膀仿佛背负起了十万里青天，那威势浩浩如龙，天兽森林中的所有妖兽境界匍匐颤栗，天灵境以上的武者皆是感受到了源自灵魂的恐惧。
铁桦木之巅，梅有德坐正了身子，脸上的猥琐之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这是...图腾之力！”
震惊的喃喃自语之后，梅有德一步跨出消失在了树梢。
燕苍天刚刚走出藏经阁的大门，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气息，凝结的眉角不由舒展开来，嘴角掀起一道微笑。
不过他却没有回看，径直离去。
“阿姐，你看这是藏经阁的方向，小翎子是不是出来了？”
演武场上，正在对轰的燕枭与燕清清停下手，燕枭激动的道。
“今日到此结束！”
议事大殿，飞燕城诸位长老汇聚于此，但是此刻什么事都比不上眼前所见的一切重要，燕苍天直接展开身法向着藏经阁而去。
“轰！”
一动精致的小楼忽然坍塌，一道娇小的身影从烟尘中狼狈窜出。
“燕翎你这个臭小子，害得我又把这个五阶灵阵刻画失败了，你等着，老娘马上来打你屁股！”
她是柊灵，身上很狼狈，脸上是怒气，心中却很欣喜。
竹林精舍，断崖边上。
木景芸静静的将头靠在燕苍情肩膀上，静静的与他看着岁月静好。
然而此时天空中出现翅膀的影子，二人对视一眼。
“我们回去！”
......
大雪坪依旧银装素裹，拓跋家的护族大阵早已经修复好了，云遮雾罩宛若人间仙境。
此时一匹神俊的踏雪自照门呼啸而出，踏雪之上是一道若空谷幽兰，冰冷高傲的身影。
她是拓跋玉。
“一年了，我不知道你去了那里，再一次让我感应到你了的气息，此刻我只想见到你...”
......
“这么大的动静，是你吗？”
热烈的火红之发在风中张扬，冷月走在混乱之地外的荒原，静静看着天际那道黑色的翅膀，嘴角掀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
“姐姐，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回不来了？听说燕家的族地凶险无比，里面有恐怖的存在。”
天商会飞燕城分部，精致优雅的小院中，烟织双手托着香腮，对一旁的烟萝担忧道。
“这才是你极力争取到飞燕城分部管理权的根本目的吧，放心吧，祸害遗千年，那家伙不会有事的。”
烟萝笑笑，只是这笑容却依旧掩盖不住眉宇间的忧虑，那朵九瓣赤焰鸢尾愈发妖艳动人。
不过下一刻打给她抬头看天，那缕忧虑却一下子烟消云散。
“走吧，去看你的小情郎...”
......
悬浮在半空中的书籍终于再一次的翻开，那到宏大的世界之力再次涌现，那道璀璨的光柱再现，再一次将这昏暗的空间照亮。
“世界之门再度打开，果然是那小子回来了。”
梅有德站在藏经阁对面的楼阁上，欣慰一笑。
虽然以他的实力藏经阁三楼的那些禁制拦不住他，但也不好贸然闯入进去。
古老的气息越来越浓郁，黑色的翅膀影像出现在银白的光柱之中，那是一副神圣的画卷。
背生双翼，身燃黑焰，眼泛金芒，眉心是七彩霞光。
他仿佛从远古而来，高贵，神秘，沧桑。
书籍渐渐闭合，璀璨的光柱缓缓消散，燕翎深深出现的诸多异象也是一道道敛去，逐渐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孩子，你回来了。”
空老与燕无涯定定的看着燕翎，眼中有着期待。
“幸不辱命！”燕翎微微一笑。
“啪！”
来不及激动，此是那半空之中的书籍却是掉落下来，砸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燕翎等三人脸上忽然变了颜色，空老快步走过去，将之捡了起来，随即却摇头轻叹。
书籍之上永恒的多了一道裂痕，那是再也无法修补的痕迹。
轻轻将之放在最高的桌面上，空老三人躬身而拜。
他们知道从此燕家族地将成为一个永恒的传说，彻底消失在了时间长河中。
“也罢，从此，我燕家便是全新的燕家。”
空老轻叹，随即干枯的嘴角又裂开道：“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
真正关心你的人，在没有你消息的时候会极力打听，当得知你安好之时，他们或许只是远远观望一眼，会心一笑，而后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扰。
飞燕城的大部分关心燕翎的人便是如此，远远看到了燕翎，确认他安好，而后便默默走开了。
当然，他还是没有能够躲过柊灵的一顿毒打，后面赶回的燕苍情见状也手痒的将其修理了一顿，倒是冲散了所有人心中积累的忧愁。
“真的不去看看？担心了那么就，不看上一眼能放心的下？”
城北大街上，烟萝对烟织打趣道。
“可是用什么理由呢？”烟织很纠结，说不想去见他那是假的，但是又想保持少女的那一点矜持。
“哎呀，走啦，用什么理由都可以。”
烟萝摇头笑笑，不由分说的拉着烟织的手跨进了燕家大门，她不想再有娘亲烟玲珑的那种遗憾。
于是这几天燕翎的小院子里再一次的热闹起来。
烟织烟萝来了。
拓跋玉到了。
冷月也到了。
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今日恰巧到了此处，想要拜见一下燕老城主。
虽然少了雪凝，少了燕妮儿，少了赤魅，但是燕翎同时面对四女的压力可一点都没有减少。
“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们说吗？”
小院中没有别人，仅仅只是四女和燕翎，这是众人可以留给年轻人的独处空间。
四张绝美的脸，四双绝美的眼，同时盯着他。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闪躲。
“我可能要走了。”
燕翎对着她们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什么时候？”
拓跋玉眼瞳深处有一抹暗淡，却还是笑着问道。
梅有德等了燕翎一年，现在他出来了自然是要带他回楼外楼的，那里才是他的天地。
“就这几天吧。”
“师尊他老人家让我巩固一下境界，之后便要启程了。”燕翎声音很轻，害怕扰了她们心中的宁静。
“那挺好的，天荒于你却是太小了些。”烟萝笑着道。
只有冷月和烟织至始至终没有说话。
......
“翎儿，此一别再相见却不知会是何年，爷爷什么也没有给你的，只给你一句话：万事小心，活着比什么都强。”
燕无涯拉着燕翎的手叮嘱，老眼中有着不舍更多的却是欣慰。
“臭小子，这玩意送给你耍耍，里面是小姑可得五阶灵阵，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能用上，在外面保护好自己，小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嘿，臭小子，你要是十年八年不回来，可能就要赶不上三叔的喜酒了，到时候我让你三婶生个小妹妹给你玩玩儿...”
燕苍天吊儿郎当的搂着脸色泛红的木景芸对燕翎挤眉弄眼。
“好好照顾自己。”
燕清清紧紧抱着燕翎，从小她给他的温暖，不比上官宁儿这个母亲少多少，此时燕清清眼眶已然泛红，只是努力不让他看到。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向燕翎告别，他们知道这一去，想要再见或许便困难了。
离别之时，请将悲伤隐藏。
......
“小子，走了吧，没有人会来了。”
燕翎还在等待，还有人没有对他告别。
夕阳已经照在古道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但是最想见的那些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走吧。”
终究他还是背上了行囊。
下一站，远方。
梅有德打出一道柔和的灵力将他包裹，两道流光冲天而起，须臾间便消失在天际。
天荒境之于燕翎已是太小，神魂境的他在这里已是终极，但他的人生路以及武道之路才刚刚开始。
他还要接回娘亲，接回雪凝，找回燕妮儿，找到李子柒，找到静儿，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天荒境的终结，于他而言亦是另一种开始。
......
界碑山顶，燕苍天背负双手，目光凝视着天际的两道流光，祝福于心中起。
“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团圆，你我父子各自努力吧。”
......
“赤魅姐姐说过，只有更广阔的天地才是诞生更强的灵魂，天荒境或许已经不适合我了。
而你，亦是不能将我抛下，你走过的路，我终将一一踏遍。”
风从灵临山的那一边吹来，冷月的红发依旧张扬，嘴角掀起一抹弧度，看着远方，毅然上路。
......
“你们考虑清楚了吗？留在这里只会埋没了你们的资质，终其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神御之境，那个人已经去了更广阔的天地。
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只有跟我走。”
天商会的小院中，全身笼罩于黑袍之中的人声音沙哑的对烟织烟萝姐妹说道。
“告诉我，你们的宗门。”烟织问道。
“孤月，双子宗！”
“好，我跟你走。”
烟织眼中有着一抹坚定，这一次她不要在退缩了。
她们都不想重蹈娘亲的覆辙。
一旁烟萝轻轻叹息。
......
“孩子，去吧，你与他有着婚约，你应该要站在他的身边。”
拓跋紫月轻抚着拓跋玉的头发，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轻声絮语。
“大雪坪终究太过冰冷...”
拓跋玉抬头看着母亲的澄澈的眼睛，湿了眼眶。
......
倘若多年以后，我们他乡再遇，你会怎样凝视最初的那双眼睛？
沉默，或者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