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巨大的山谷,葱郁的灵草遍地,各色鲜艳的花朵如含羞的姑娘,羞答答的掩映在草丛之间。
有白鹤舞于天穹之上,灵猴麋鹿腾跃在树林花草之间,澄澈的灵湖倒影出山谷中央那棵高大百丈的青苍巨树,伞盖一般的枝叶庇护了周身百丈之地。
柔和的微风宛如母亲的手,轻柔的触碰着树梢上雾霭的细腻肌肤,每当太阳从东边的山脉之上缓缓爬出起时,每一株小草的叶尖上,每一棵树梢之巅的那几片叶子,凝结着的露珠轻轻将晨曦折射成七彩之光。
恍惚间,整座山谷,整片虚空都仿佛变成了虚幻之地,美得不真实。
岁月流逝,每一天,每一年,山谷中都在生发各种各样的变化,不变的是那让人窒息的美。
花开了,花谢了,野草青黄交替了不知几多次,天穹之上白鹤换落的羽毛如雪花洒落,于是山谷来到了冬季,白茫茫一片。
四季交替,这里生生不息。
亘古不变的是那片灵湖中始终倒映这那一片巨大的苍翠,亭亭如盖的枝叶枯了又绿,绿了再黄,庇护了此处一年,两年,一百年,一万年......
风再起时,不再像母亲温柔的手,却是如强盗蛮横的刀,一刀刀将山谷劈成了另一番模样。
青翠的野草枯了,来年再没有焕发新绿,草丛见的花谢了,掉落的种子也再没有萌发新芽,白鹤的褪下的旧羽飘向了远方,洞穴中的灵猴终于化作了枯骨,灵湖渐渐的倒映不出巨树完整的样子,终于还是干涸而去......
一万年,或许远方的沧海已经化作了桑田,这眼前的山谷却成了荒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最无情之人是岁月,然而任由岁月如何变迁,不变的却是山谷中的那株巨树,即使周围的生机全都化作了死寂,即使沃土终究化作了黄沙...
它却一如既往,茂盛如昨,周围一切都不在了,它还固执的为百丈之地撑起一片阴凉,只是阴凉之下再无麋鹿小憩,再无灵猴打闹。
它,固执的活着,它,孤独的活着...它多想这方山谷便会最初的模样,可是,它不能...
那一年,春夏交接之际,第一声惊雷响起之时,巨树之上无数的绿叶毫无征兆的脱离枝干,它们带着生的渴望,带着生的希望,随风飘向远方。
只有一片兜兜转转,慢慢盘旋落在了树根之下,那或许是巨树对这片土地最后的眷念。
万古岁月以来,百丈巨树之上那些纤细却虬劲的枝杈首次暴露在空气中,失去了树叶,它却是愈发的坦荡,无尽的生机却是从枝干上涌现出来,无数枝干摇晃像是对着天穹无声的怒吼。
“轰隆隆......”
彩云墨染变成了黑云,光明骤然消失,伴随着隆隆惊雷声,紫色的闪电撕裂整片苍穹,慢慢向着光秃秃的巨树侵袭而来。
无尽的雷霆充斥着毁灭之意,巨石的枝杈一根根化作劫火,厚实的树皮一层层刮落,雷声不绝,天雷不绝,狂暴的雷霆之力不知第几次降落。
百丈巨树逐渐变成九十丈,八十丈,十丈...五丈,一丈...一米...
但不管它变得多矮,多小,它始终没有倒下啊。
云散时见日。
天雷不知肆虐了多久,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山谷中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木桩,静静矗立着,生机全无,这百丈的巨树终于还是随着往昔的美好消散而去了。
那场天劫过后,又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依旧是风,不知从哪里带来了一些生的希望,荒漠中渐渐有了新绿,野草野花,灌木再次的茂盛起来。
岁月又一次变迁,曾经的荒漠又一次的变成了茂林,然,那截焦黑的木桩却依旧静静矗立着。
阳光照在木桩之上的水渍上,泛起一阵阵光彩,仿佛在诉说这最后的倔强。
在初春的第一场惊雷声中,焦黑的木桩忽然像是被惊醒一般,一缕生机显现,木心之中慢慢的冒出一点新芽。
它呈银白之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其内流转着白色能量,上有无尽生机又充满毁灭之意......
“呼...雷击木的诞生!”
燕翎心头震撼,那副画面仅仅只是在他精神世界中流动了数息,他却仿佛跟随着那株巨树生长了万年。
然而心情尚未平静时,那白光再次一闪,又是一副新的画面呈现出来,燕翎心神再次沉浸其中。
依旧是那片山谷,岁月已经再次的流逝了很远,焦黑的木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株仅有一尺高的银白小树,它生有三根枝杈,每个枝杈上仅生长着三片叶子。
看着玲珑小巧,羸弱不堪,但是从其出生开始周围三丈之地却再也长不出,或者不敢长出其他植被,那是它专属的领地。
一年又一年,一千年又一千年,银白的小树百年长高一寸,千年一尺,逐渐的终于长到了三米多高,终于可以和周围那些灌木比比肩,可以迎接每天清晨东边山头蔓延过来的第一缕阳光。
但它依旧只是三个枝杈,依旧只有九片树叶,依旧晶莹剔透。
而这时又是一个万年过去了......
万年似是一个轮回,它是从万年前那巨树焦黑的木桩上生长而出的,这仿佛是宿命的传承。
同样的山谷,同样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天劫来临时,山谷中满是生机,而它仅有三米高。
那一夜,紫色的雷光照亮了整个苍穹,照亮了四野八荒,九天十地,雷霆如天河倒挂,从黑暗的雷云中倾泻而下。
尽数轰击在仅有三米高的银白之树上,这一次从天而降的雷霆之力胜过上一次,但是却没有能够像上一次一样摧枯拉朽。
银白之树上同样泛起无尽雷光,寂灭与生机共存,抵抗同化这从九天而来的雷霆。
“咔嚓!”
天劫经历了足足一夜,所有的雷霆之力尽皆被看似纤细的银白雷击木吸收而去,最后的金色雷霆轰击而下,雷云消散,主枝干上却是陡然出现一道裂纹。
无论它凝聚多少雷光,凝聚多少生机,都无法让其愈合。
那一日,再次缩小回一尺高,浑身气息却陡然如渊似海,小小的枝杈中存在的狂暴雷霆之力足以让这片空间中的无数大妖绕道而行。
那一日,天空有异象显化,无数万片的绿色树叶从虚空洒落,飘散在这片山谷的每一处角落。
那一日,它渡劫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那一日起,天地间多了一尊异灵,雷击木化成的异灵,却是一尊灵智未能完全开化的异灵......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