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觉得听人家墙角不道德。
但还是将鱼竿放回原处，猫着身子悄声走到她跟李容治的房间外头，在那窗下蹲下了。
房中只有她的夫君李容治和那女子两个人，没有别人的声音。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柔情似水，言语之间满是浓情蜜意，又夹杂着埋怨与哀愁，一副要与郎君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模样，甜得都要渗出蜜糖来，叫谢昭一再地抖了又抖。
谢昭想，这大概就是恋爱中的女子的模样，日日思君不见君，君在眼前还是思君，大概就是这种蜜里调糖的模样。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得慌，怔怔听着李容治说：
“还是看不清楚，她那双眼睛，拿的是谢不留的，谢不留生前就不是一个眼目清明的人。”
有一些鄙夷和轻视的情绪在里头。
他在她跟前虽然向来冷，但从来没有这种冷又鄙视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她是一个好诓骗的人，就好像谢不留的眼睛是什么脏东西。
谢昭背靠着墙根，在地上呆呆坐着，除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东西堵在胸口，没有特别起伏的情绪。
谢昭听见房中那女子娇笑着，“那样便好了，若她认出来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京城那儿已经等不得了，治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带谢三回去？”
她叫他治哥哥啊？这么亲密的吗？她可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呢，她也实在是叫不出口。
“李容治”这三个字，总是让她想起天牢那日，那昏暗的牢中，她抱着阿爹的尸体不知所措，不知道明明是要向好处发展的事情，怎么一夜之间就崩成了这样，崩到连一丝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九皇子李容治那会儿就站在牢房外头，低头看着她。
他到底还是诓骗了她。
“她现下还出不得冕村，再等些时日吧。”
她的夫君李容治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打断谢昭瞬间陷入的魔怔，谢昭感觉到头顶的窗口要被人从里头打开，急忙从背靠着墙的姿势改成侧靠的姿势，并尽力将自己侧着贴在墙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不叫开窗的人发现。
开窗的是李容治，谢昭看得他的手开了窗，搭在窗台上，手腕以上就悬在她头顶上头。
谢昭抬头看着那只手，这只手昨晚还握着她的手入睡。
“哎呀，她这盏灯真的熄灭了啊？原来你信里说的是没错的。呵呵呵呵，她可真是个蠢蛋！”那女子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又娇笑起来。
被人背后说蠢蛋，放谁心里头肯定都有些郁闷的，谢昭心里自然也是，一瞬间恼怒得想从窗下站起来，将房中浓情蜜意说着话的两个人吓一大跳，然后再翻窗进去揪着那女子的头发将她打一顿。
但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想而已，谢昭稳了下心，想听听李容治会怎么说她。
李容治的手伸出来长了些，将方才全开的窗拉到半开，手肘搭在窗台上头，好似是一个侧靠着窗的姿势，手就往下垂下，险些碰到谢昭的头。
谢昭吓一跳，悄无声息躲开，差些就要躺到地上去了，也不知道从李容治那个角度，会不会看到她在窗下。
“可不是么？阿昭其实笨得很，眼睛瞎，心也笨。”
谢昭听到李容治说。
他嫌弃她笨诶……
她想将他连轮椅带人推到河里去。
“这灯要怎么办？人间的火是点不得了的，阿魓大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郁善的来信里头都说找不着。”那女子可惜说着，“没想到阴间将军竟然是这么笨的将军，连自己的魂火都给吹灭了，魂火灭了，她就要真成个死人了。”
谢昭一怔，随即想到：啊！那盏总是全天点着的一灯如豆的灯火，原来是她的魂火啊？好似……还真是被她自己给吹灭了的……
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愧疚，觉得自己真的笨，不怪别人说。
可是也没人交待过她那是她的魂火，灭不得啊。
又思及平日里李容治总是小心翼翼护着那盏魂火，将那盏灯视为极重要之物，便咬着下唇，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谢昭诶，你真是没用诶！”
“治哥哥，若是这谢三对成大业没什么用，丢弃了便是了，何故还一直留在这儿浪费大好时光？谢晅那个莽夫只当你是个能将谢三死人气冲走的人，你这般被轻贱利用，居然还能忍得下去？”
说到最后，有些嗔怪，那声音端的是无比勾人。
李容治轻笑几声，“大概因为她是九皇子妃吧。”
谢昭在窗下，有些震惊之后的呆滞。
他果真是她大哥用来冲喜的啊？！
他原来也早知道她娶过九皇子啊？！
难怪他这两年总是坚持他睡床，叫她睡地上，原来是早就知道她是人妻，不好逾矩啊？
那昨晚……
谢昭心里没来得及涌上什么情绪，就听到那女子娇笑着说了一句：
“还因为她是阴间将军是不是？”
谢昭便想起了，啊，对了，她是阴间将军，大家都想得到她的。
原来李容治也有求于她，想要利用她吗？
这样看来，这么久以来他那张冷脸好似都有了个解释，他不喜欢她，忌惮她是九皇子妃，又想要利用她阴间将军的身份，所以总是矛盾十分，又喜怒无常的。
昨晚也不过是美人计罢了。
要是早知道不过是投怀送抱的美人计，她还不如干脆将计就计将他吃干抹净了，美人当前，她也不是很想做那柳下惠。
反正他用美人计，她是真抵抗不住。
九皇子妃什么的，她其实也不太在乎，反正九皇子李容治在她心里头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没必要为个死人守身如玉吧？她完全可以再娶再嫁啊，她之前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
从这里出去，报好了仇，找个地方买块地，或者一个人自个儿逍遥自在生活，或者再嫁。
是后头心里有了别的情绪，才觉得这个夫君也可以带上的。
但他若有了别的心上人，心也不在她这儿，她也不愿意做横刀夺爱的事情不是？她谢昭又不是那种不道德的人。
虽然此刻听人墙角，是挺不道德的……
可是他在他和她的房里私会别的女人，对比起来更不道德吧？
但听这几句，这女子好像当真是他心上人，那话里头的爱慕是骗不得人的，更好似是比谢昭还要早认识李容治的。
这样比对下来，好似她才是那个后来的。
谢昭心里有些低落，只觉得自己昨夜里的那些话是个笑话，难怪她的夫君那时候也没个直面的回应。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直抬头盯着的李容治的手旁，突然多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被李容治的手极快地抓住了，握在手心里头。
就好似昨夜握着谢昭的手一般。
谢昭心里骂了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