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觉得自己真是挺没用的,以前谢不留不就常常说她没用吗?
“我不想下去……”
下去了又想吃人怎么办?李容治不就差点被她弄死了?
“那你想做什么?!在上头挂到天荒地老?!你们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今还没个人跟我说,你确定不需要跟我交待一下?”
当夜里一片混乱,他在军营之中听得由远及近的雷声,同其他将士跑出军帐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接一个的雷从远处越来越往他们这头劈,那强光闪电带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像是一把把从天上落下的巨刀,好似想把大地都劈裂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众人以往在西北都没见过这样的天气,又不像是要下暴雨,也不像是要刮大风,那雷光是劈打,就好像是天上有人在操控着。
立即有个略懂鬼神事的士兵大喊,那是天上落下来惩戒的雷,是天上的神仙动怒了!
这样的天怒,他们这样的凡人要怎么阻挡?!
众人只看得雷的下头,又一条在地上快速游动的巨蛇,正往他们这个方向来。那巨蛇贴地而行的时候都几乎与人平肩,大张着的嘴中一片猩红,长而尖利的獠牙森森反射着雷电的光。
它好似是要过来吃他们的,雷电好似也是它引过来的。
谢晅叫人立即将军营的大门关上,叫弓箭手戒备,在军营外头的沟里倒上火油点燃,以阻挡这巨蛇的来势。
但说是军营的大门,不过是几根粗木头搭的栅栏一样的门,如何能挡得住这巨大的怪物?
那怪物也不怕火,淌着大火而过,在军营之中快速蛇行。
直到这大蛇钻到军营之中来,众人才瞧见蛇背上的谢昭等人,谢昭正咬着坐在轮椅上的九皇子手上,九皇子蹙着眉忍着疼,但看向谢昭的眼中满是柔情。
雷击不曾停止,有士兵被雷击中,瞬间没了。
大蛇在军营之中逃窜,扭动的身躯和蛇尾将军帐拍飞,又惊起了军马,叫军马嘶鸣着乱窜,军营之中一片狼藉。
众人全无办法,谢晅拉了一匹马,跟着蛇一同前行,高喊着询问谢昭,谢昭却好似听不到,仍旧咬着李容治的手。
又有一个雷,斜着落下,来势又快又沉,众人被那道强光闪得双目刺痛,明明白白看得那雷要落到谢昭身上,谢家军主帅即将一命呜呼了!
那时,却只见谢昭微微抬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赤手将那雷电抓住了。
发着光的雷电,好似一杆弯曲的长枪,枪尖被谢昭一把抓住,颤颤巍巍地落不下去,周遭的气势顺着那必定会落下的方向一拍,打得那片天地一陷,扬起一圈尘土。
“谢昭!”
谢晅大喊一声,用手肘遮挡着谢昭手上那道雷电的强光,他闻到有东西烧焦的味道,却好像不是来自谢昭的手。
谢昭没听到他的叫唤,单手将如长枪的雷电掉了个个儿,松嘴放开了李容治的手,站直了身子,也未做蓄力之势,屈手往前一掷,将手中那道雷电往来处射回去。
雷电的去势比来势更为凶猛,挟带着谢昭被人打扰用餐的怒气,在九天之上一炸。
遮月的重云散去,天地顷刻安静了。
谢晅看到谢昭面上都是血污,看向他的神色,冷冷清清的,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像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昭昭……”
谢晅被她这眼神震得讲不出话,被她脸上的血污震得讲不出话。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早上才将她送出去的,送出去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他的妹子,夜里回来的,却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不是谢昭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为人的人。
她长着獠牙,双瞳是赤红色的,在夜里,在月光下,在狼藉的军营残存的篝火的照耀下,闪着贪婪的光。
她动了一动,谢晅心头惊了一惊。
好似被盯上的猎物。
她想往他这儿来。
谢晅身下的马儿惊起。
好在李容治从谢昭身后一把将她拽住了,将她拉跌在他怀里,将她的头死死摁在他颈侧。
谢晅还说不出话,便见沈妙和一个小小的东西,着急忙慌扯了一根绳子,将谢昭捆了起来,一起用力将不甘心喊叫着的谢昭拉离李容治怀里。
那些喊叫不是人会发出的声音,谢昭好像一头野兽,循着本能在不满嘶吼。
随即好像有个人,从蛇尾那儿一跃上来,抱着一侧肩膀在蛇身上踉踉跄跄地奔跑,绕到谢昭身后,在谢昭颈上重重一击。
嘶吼声停了,谢昭昏了过去。
谢晅怔怔的,同其他谢家军一起全然没法反应,只看着那条大蛇带着一同晕死过去了的李容治,带着一群被绑缚在蛇身上的人,缓缓前行,找到谢晅的军帐,钻了进去。
巨大的蛇身将军帐都弄垮了。
蛇进去了,一段一段消失在军帐之中。
确切地说,是在军帐之中的榕树门板之后。
等到谢晅和其他人一起将军帐掀开,将直立的门板露出来,才发现那门框都已经被这大蛇给撑破了,门扇被推倒在地上。
大蛇带着谢昭他们,进了冕村。
谢晅带着山玉龙回到村里,大蛇盘成了一团栖息在学堂外头,似乎是疲惫至极了,蛇信子长长吐着。
蛇身上的人都已经被榕树伯用榕树须拖拉着放到地上,除了谢昭、李容治和沈妙,还有四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两个年轻些的受了重伤。
清醒着的只有沈妙和小小一个的榕树伯,但是这一人一妖慌慌乱乱的,着急救治着所有人,也没空同他讲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紧接着,谢昭清醒了些,獠牙未褪,双瞳也仍旧赤红,还是一副夜叉鬼样,但做了个计划,叫他骑着那尾烛九带人连夜突袭丹城。
“烛九飞快,今夜天上落雷,丹城人应也有听到,做他个出其不意。”
这是个好计谋,谢晅不敢不从,带上榕树伯立即整军,轻兵出发。
等到打赢了回来,沈妙在榕树洞前将他一拦,没个好气地将谢昭挂在树上两天两夜的事情说了,他便立即赶了过来。
谢晅还想再尝试爬上树,但后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后,没法确定那伤口有多深多重,但他现在完全使不上劲的话,那确实伤得是挺重了。
他方才骑着那条大长虫从丹城奔波回来,竟然没个痛觉。
好在方才是先到谢昭这儿来的,没先回家,不然家里的小娘子又要哭骂一阵。
谢家的女子们,真是没一个叫他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