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偏院，蒲零的到来洛清歌是不知道的。
但楚肖知道。
他察觉到异样时，蒲零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偏院的砖墙，带来几声轻微的响动。
四目相对时，一个尴尬，一个冷漠。
这样的目光下，饶是洛清歌就站在那儿，蒲零也不好他那个她说些什么，只是暗暗退步离开。
楚肖眼睁睁的看着蒲零离开，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绣着素锦的洛清歌，眼中闪过抹探究。
她同楚皓玹的事情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可就是因为这样，他越来越不明白洛清歌的心。
她是真的恨将军么？
可若是如此，她有无数的机会能杀了他，便是三年前，倘若洛清歌再狠绝一些，这世上就再无楚皓玹这人了！
可是她没有，她甚至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杨思蕖逃离，扔她一个人在火海之中。
他以为，洛清歌死了，一切也都结束了，楚皓玹便能同杨思蕖在一处。
可是，楚皓玹没有。
他违逆圣意，同杨思蕖和离，恢复了洛清歌正妻之位，将她的棺椁葬进祖坟，将她的牌位立在祠堂之中！
若是楚肖能将这些看做是楚皓玹对洛清歌的愧疚，可自从洛清歌回来之后，楚皓玹做的事情，他该用什么来定性呢？
楚皓玹明知洛清歌如今是蒲萧然的人，同他回将军府的目的不纯，可他还是将人带了回来。
他让他看着洛清歌，却不准他伤害她，任由她去做任何事！
楚肖自问跟在楚皓玹身边这么多年，不是蠢笨之人，可如今，他当真看不懂。
“练兵结束了。”
洛清歌突然的声响吓得楚肖身子一僵，他看着眼前女子平静吐出这句话时，背后无端生了几分寒意。
耳边鼓声余音未停，楚肖看着洛清歌拿起了一旁的剪子将她细心绣好的素锦剪成了碎片。
“……洛小姐，你这是？！”
“这世上的事大多像这块素锦，你拼命的想要在上面绣花，让它看起来名贵华丽，可只要其中一步错了，这一整块素锦也就坏了。而已经坏了东西，你不将它毁掉，它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事情如此，人亦如此。”
“啪——！”
随着洛清歌话音的落下，响起的是门口处传来的脆响。
楚肖猛然回身便瞧见呆立在那儿的楚皓玹，以及他脚前地上的碎玉。
洛清歌抬眸瞧着，一点也不惊讶。
从那声鼓响不久，她就知道楚皓玹要回来了。
或者说，这段话便是她掐着楚皓玹回来的时间说的。
从长安城门口到将军府这一路她走过无数遍，可大多时候都是路过。
但她在意的只有这一段路程。
只可惜，她这份心意从未和楚皓玹说起，待想说之时，又没必要再说了。
楚皓玹则是望着洛清歌，她那平淡的话语回响耳畔，似是将他判了死刑，冰冷的镣铐捆绑住他的手脚，让他没有办法靠近洛清歌一分一毫。
楚肖瞧着两人，沉默退下。
良久，楚皓玹才动了动发麻的脚，走上前看着洛清歌沉声道：“你当真就这般恨我？连个机会都不愿给？！”
“我给过，三年前那场大火我曾问过你。”
“你的机会就是无论我说与不说你都要离我而去？”楚皓玹皱着眉，哑声问道。
洛清歌闻言笑了笑，弯起的嘴角却盛着沉甸甸的哀痛：“不然你要我怎么样？楚皓玹，是你亲手将我对你的信任埋葬的，你知道我将飞陵交到你手中时我是多相信你么？甚至就连我醒后你告诉我他病死了我都不曾有半分怀疑过你！”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一把把刀插进楚皓玹的心，让他明白是他亲手埋葬了他们之间的可能！
而对他看来说，最狠莫过于此！
“同你在一处的那几个月，我从未想过报仇，我甚至想的是与你好好过日子，哪怕身负黄泉阿爹不原谅我，我都认了！可是楚皓玹，你给我的馈赠是什么？我真心真意爱你一场得到的却是这般结果！可是凭什么呢？”
说着，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掩入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