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描淡写地提及:
“白府家规严谨,砍手之罚,竟被视为轻罚。晚辈的丫鬟善解人意,若真遭此劫,实为可惜。”
白大人面色阴晴不定,最后变得铁青,愤然道:
“荒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是盗贼进了官府也要求一个尸身完整。
更何况是京都高门大户之家的小厮丫鬟。
即便他们签署了死契,也绝不会在家中遭受这种私刑。
他放下筷子,侧目看向自己的夫人:
“灵珊身边怎会容忍如此狡猾的奴才,速速将此人找出来,驱逐出府!”
白夫人遭此当众斥责,面上已有些难堪。
她勉强稳住神色,扯了扯嘴角,说道:
“老爷息怒,或许这其中存在误会呢。”
说完,她面带不善地看了云汐一眼。
云汐仍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仿佛今日之事与她毫无关联。
白夫人脑海中回忆起那天云汐在景府机智聪慧的举止,只觉事有蹊跷。
她在内宅生活了几十年,对于一个丫鬟的心思简直洞若观火。
今日之事,必定是这云汐在背后煽风点火,引发事端!
想来也是,这丫鬟得知景昱即将娶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白家千金,一定会感到自身地位尴尬,以至于做出了如此举止。
白夫人想到这里,罕见地没有将丈夫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为他又倒了一杯酒:
“贤侄你对下人之间的事情都能如此关心,真是细心,难怪能得到陛下如此重用。”
她斜眼看了云汐一眼,故意说道:
“这丫鬟看上去也并非愚钝之人,贤侄你也不必如此严密地保护她。”
自白夫人嫁入白家多年以来,对丈夫的性格了如指掌。
对于后宅的纷争,他从不放在心上,即便此事关乎他们自己的女儿。
女儿的利益,只得依靠她去争取。
白夫人悄然在桌下拉了拉丈夫的衣角,笑容满面地说:
“既是产生了误会,就叫她自己去后院找灵珊解释清楚。那丫鬟既是灵珊的亲信,让她代为做主便是。”
她这话说得极有水平,还暗暗拔高了自己的女儿。
想到将来女儿出嫁后,便是景家大公子院中的总管主母。
无论是通房侍妾还是贴身丫鬟,即便遭受再大的委屈,也须由主母来裁决。
景昱听出了白夫人话中的深意,面上未显露出丝毫。
他稍稍偏过头,仿佛开始向云汐征求意见:
“你说呢?”
主子们说话间,哪有向一个下人征求意见的道理。
他如此询问,已是对眼前白氏二人不敬。
这使得二人神色复杂,纷纷将目光投向云汐。
云汐原本安静地站在一旁,突然被点名,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
她不合规矩地猛然抬起头,正好对上大公子的目光。
她唇角动了动,回答道:
“奴婢不知。”
景昱难得露出宠溺的神情,声音很低,但屋内的人都听得清楚:
“傻丫头。”
这三个富有深意的字一出口,即使是对内宅事务并不关注的白大人亦为之愕然。
他们能够置身于这张桌案之前,目的是商议景大公子和白家大小姐的婚事。
即便闻名遐迩的花花公子,亦深知在议婚之际,应当将跟随的侍女换为相貌寻常之人。
景昱一个在朝中做官之人,岂能不明此理?
看来今日,景昱带来这丫鬟,显然并非真心诚意地赔礼。
而分明是企图在两家成婚之前,便不管不顾地在他们面前抬举这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