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落抬头看去,却见那如同仙女下凡一样的女子,不是陈安平又是何人?
只是她今日这身穿着打扮,太过俏丽无害,和那天仗着身份恶意戏弄羞辱她的人,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呀,伯母和洛小姐也在啊。”
陈安平惊讶地说了一句,洛落便不得不站了起来,冲着她行了一礼。
“行了行了,我最不喜欢这些虚礼了。”洛落一翻施礼还没完,陈安平就不耐烦得摆了摆手,提起裙角,小跑着走到陈老太太跟前。
“你又来做什么?”陈老太太故作不悦地沉下来脸,可眼底却带着笑意和宠溺,显然对陈安平这个孙女很是喜欢。
陈安平仰头看着陈老太太,大眼睛眨啊眨,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更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可爱非常。
她撅了撅嘴,略有些不满的样子,“奶奶,您前些日子可说了,要陪我去看芍药的,现在那芍药开的正好,就等您过去了。”
“今天就去?”陈老太太眉心微微皱了皱,“今天可不行,雪凝身子不舒服,我怎么能跟你过去?”
要不是听说了王雪凝身子不适,她还不会挑这个时候来呢。
陈安平心底哼了一声,却一把抱住陈老太太的手臂,满是小女儿的娇俏,还带着一丝小孩子一样的固执不讲理,“我不管,您答应了我的,怎么能临时反悔?”
陈老太太动了动手,想要把手从陈安平的手里抽出来,却被陈安平抱的更紧。
“你这丫头,一点规矩礼仪都没有。”陈老太太沉着脸呵斥了一声,语气中却更多都是无奈和宠溺,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她性子喜静,那些小辈们也不往她身前凑,只有陈安平撞了一次两次钉子,却仍旧时不时到她这里来看看。
有时就叽叽喳喳跟她说一些组委会发生的小事,比如她养的鹦鹉被猫吃了,她伤心的哭了一晚上;再比如浣衣局的保姆洗破了她一件衣裳。
她也不完全讲这些抱怨,有时遇到了好事,也会眉飞色舞地走进来,一进来就喊着,“奶奶奶奶,刚才母亲又夸我啦。”,然后开始她拿絮絮叨叨没有条理的话。
陈老太太一开始还会让婆子把她请出去,陈安平来的次数多了,她组委会的婆子都麻木了。
这常年累月下来,陈老太太又不是石头做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丝触动?
到最后,陈老太太干脆也不让人把陈安平赶走了,有时还会让人把陈安平请到她组委会,给她尝一两样厨子新研究出来的糕点,或者把什么好东西给了陈安平。
这么多少爷小姐,嫉妒的双眼发红,可谁让他们不得陈老太太喜爱呢?
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安平一人,独占了陈老太太对小辈们的喜爱。
此刻听见陈老太太的话,陈安平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没有丝毫顾忌这是在外人面前,虽然在规矩礼仪上显得有些粗俗,不似一个小姐应该有的做派,陈安平做起来却很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在陈老太太的面前做这种动作。
“是您想要反悔的,怎么还说起我的规矩礼仪来了?奶奶,你想要反悔,可不能赖到我的身上。”
陈老太太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看见了,王雪凝身子不好,刚刚让洛落丫头给她看了看,这才好了一点。”
王雪凝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神色却有丝丝尴尬。
她去组委会住到陈老太太这里,已经是于理不合,如今陈安平说出这些话,更是让她尴尬万分,只觉得她身子不好,好像限制了陈老太太的行动,让陈老太太哪里都去不了一样。
陈安平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奶奶您去不了,不如就让洛小姐陪我去吧。伯母这里有您照看着,还有这么多佣人伺候,不会出事的。”
陈老太太把目光转向王雪凝,便看见后者点点头,“我感觉已经没事儿了,陈老太太不用担心我。”再不用担心她,这人是陈老太太请来的,陈老太太怎么能把她撇下,自己跟着陈安平去看什么芍药?
“洛落丫头,你和安平年岁差不多,平日里却没有什么交际,不如你陪她去看看花,交流一翻,你们年轻人应该处得来。”
洛落抬眸,把陈安平眼底那一丝得意看在眼里,心底便有了计较。
果然,陈安平今天到陈老太太这里,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想要继续上一下戏弄她的事情,还是因为发现了她在那箭羽上动的手脚,要来找她算账了?
她黑亮的眸底波光闪动,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一片深海之下,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温和顺从的模样,红润潋滟的唇弯了弯,艳丽到如同朝阳般炫目的脸上绽开笑意,“只要陈安平不嫌弃我,我自然是愿意和陈安平去赏花的。”
“不嫌弃不嫌弃,我只是找个人陪我而已。”陈安平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想,怕陈老太太发现什么异样,又连忙抿住嘴,不露一丝破绽。
从主屋那里出来,陈安平立刻收敛了脸上那活泼俏皮的笑。
她拿眼角斜视着洛落,往上扬起的眼角显得有几分挑剔,眼底是轻蔑和不屑。
“伯母才刚刚被奶奶接去组委会来,你就迫不及待地上赶着去巴结,果然是没规矩的家里出来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度都没有。”
洛落眼底冰冷,唇角含着的笑意也冷冰冰的,墨色眸子仿若浸了寒冰,只望着把双眼就让人心底发寒。
陈安平因为于龙的事情对她不满意也会算了,何必上升到整个家,说他们洛家是破落的家呢?
但凡是对洛家有点感情的人,对陈安平这话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自然是比不上小姐尊贵。”洛落道了一句,见对方嘴角翘起,正要笑开,却话锋一转。
“不过我也没有你这么累,天天带着副面具,明明不是那等活泼可爱的性子,非要装出那样的行为,说的好听是灵动机智,懂得讨陈老太太的喜欢,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可怜到必须得讨好陈老太太。”
她眸色深深,本就黑亮的眸子,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汪看不清底细的深潭。
那汪深潭直直地盯着陈安平,像是要照出对方心底所有的阴暗难堪一样。
“小姐,你贵为陈部长的女儿,又是王晓燕所出,本应是这里最最尊贵的年轻女子。只要你端庄守礼,做一个安分的小姐,哪怕你并不聪慧机智,也是这整个陈家里最悠然自在的,可小姐你害怕,你害怕在这陈家里被的姐妹夺去了风头,你害怕失去了陈部长的宠爱,所以你努力地给自己营造那活泼浪漫的形象,在陈老太太面前表着亲昵关心,终于让别人赞你一声孝顺活泼,善良可人。”
“住嘴!”
陈安平脸色突变,看向洛落的眼神,已经不再是轻蔑嘲讽,转而带上了浓浓的怒气。
“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气的跳脚,更多的,是心思被人拆穿的难堪尴尬慌乱。
这些话是洛落猜出来的,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底气,可看见陈安平的反应,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陈安平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寻常人所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她生下来就握在手里。
虽然说这里的小姐有好几位,可是像陈安平这样出自王晓燕肚子里的,却只有她一个。
王晓燕又没有亲生的儿子,对待陈安平,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陈安平,几乎是到了要什么给什么的地步。
可陈安平被人捧得太高,得到的太多,就害怕失去这些东西。
她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她没了王晓燕的疼爱,没了陈部长的疼爱,就连陈老太太也对她不屑一顾的时候,组委会的那些姐妹会怎么在背后议论她。
所以陈安平拼命塑造那乖巧活泼,孝顺又与众不同的形象,她是王晓燕的女儿,却并不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她灵动她活泼,她和其他小姐们不同,她身上带着蓬勃的朝气,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明明高高在上备受宠爱,却偏偏要做出这副样子,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不是可悲又是什么?
洛落眼底含了些怜悯,这神色更是让陈安平难堪,一张俏丽的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难堪。
“小姐如何行事,当然轮不到我来插手。”洛落算是应下了陈安平的话,神色仍旧淡淡的,“只是小姐被人当枪使来对付我,难道真的就甘心吗?”
陈安平神色一僵,被人当枪使?
她脸色变幻一刻,猛地瞪圆了眼,“你什么意思?”
“上一次在那,小姐为何拉着我去射箭?”
洛落没有直接揭穿她的心思,却见陈安平眼神游移,抿着嘴没有说话,显然是因为洛落知道她的心思而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