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混迹家宅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显露出她真正的情绪。
她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时不时应和那些夫人几句。
直到柳婷按捺不住，状似天真无邪地侧头问了一句，“洛小姐往日里最是乖顺，不知道洛小姐给老太太准备了什么贺礼？”
她突然开口，打断了厅内热闹的谈话，偏偏这话又是关于老夫人的，谁也不能指责她的不对。
洛落眸光转动，把对方眼底那隐隐的兴奋恶意看在眼里。
她勾了勾唇，眼里是不明的意味。
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可在大家族之间，却是流行着晒礼的。
每逢家里的长辈过寿宴，总要来这么一回。
这晒的自然不会是客人们送的礼，而是小辈准备的礼物，同时有那等财力深厚的，准备了价值千金的礼物，还能借机在众人面前炫耀一把深厚的财力。
老夫人多年不在城里，可这个规矩也没有忘。
听柳婷说起此事，便知道她这是在催促着晒礼。
她看了眼众人的神情，面上带着笑意，顺势就答应下来。
“也好，落儿你就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让老太太也见识一下。”
洛落点点头，明艳照人的脸上只一派温顺祥和，瞧不出丝毫异样。
她伸手招了招，站在她身后的小桃便连忙凑了过来，俯身听着自家小姐的交代。
柳夫人母女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在彼此的眼底看见同样期待兴奋的神色。
等小桃缓步走出大厅，过了一会儿便捧着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上来，柳夫人和柳婷便立刻变了神色。
芳儿传来的消息上说，洛落为老夫人准备了蓝田暖玉额的佛像，装在一个盒子里，可小桃捧上来这小盘子，里面放着的东西根本不是佛像！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夫人直觉不妙，心中慌乱不已，但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他再做什么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桃把盘子上的红色绸布掀开。
“哦？这是什么东西？”
人群中有一位夫人发出疑问，洛落便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这是我画的一幅百寿图，希望老太太长寿平安。”
小桃把那东西拿下来，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幅画，待她把卷轴打开，墨色丹青便缓缓在众人眼前展开。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散落着许许多多不同字体的寿字，洛落又心思巧妙，用那些小小的寿字组合成一个最大的寿，这寿字从画中的山水蔓延而来，似乎是山水画变成了字，又似乎是寿字幻化成了山水，其上甚至有花鸟草木，看上去只叫人觉得惊奇。
“这幅画妙啊！”
不知谁发出了惊叹，众位夫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夸赞起洛落。
老夫人眼底弥漫着笑意，嘴里却说着谦虚的话，“你们再夸她啊，落儿这丫头怕是要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炫耀她如何得你们赞扬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老夫人话里却并没有不悦的意思，反倒是因为关系亲近，才能这样打趣她。
看来这洛小姐已经讨了老夫人欢心。
众位夫人小姐心里一同闪过这个念头，面上却分毫不显。
不过晒礼已经开始，自然是要按照顺序进行下去的。
终于到了柳婷的时候，洛落微微抬了抬下巴，冲洛落露出一个轻视的笑。
就算洛落没有把佛像送给老夫人，她的贺礼也比不过自己精心备好的礼物。
柳婷信心满满，命身边的保姆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那保姆动作也快，不一会儿便抱了个盒子回来。
她准备的东西不在这里面！
柳婷看见那陌生的盒子，眼皮子狠狠挑了挑，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心头升起，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连忙朝着柳夫人投过去一个焦急求助的眼神。
柳夫人只派了人去帮助柳婷设计洛落，对于女儿为老夫人准备了什么贺礼并不知晓，此刻收到女儿的示意，也看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把盒子打开看看吧。”老夫人神色和悦，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还不等二人想出对策，老夫人就已经发了话，保姆立刻把手里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尊佛像来。
果然！
柳婷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从洛落拿出来的贺礼并不是那件佛像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察觉，可她当时只以为这人临时换了贺礼，全然没有想到她自己准备好的贺礼，竟然被掉了包。
这其中一定是洛落动的手脚！
柳婷恶狠狠的目光看向洛落，一双眼睛凶狠非常，若是眼神能够化作刀子，只怕洛落早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不过心中再怎么怨恨，柳婷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洛落设计她。
她竭力恢复了脸上娇俏天真的笑，声音清脆，“老太太，这保姆怎么拿了这盒子上来，晚辈准备的贺礼并不在里面呢。”
老夫人脸上和悦的神情顿住，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只是那眉眼间难免多了一些冷淡，“哦，你身边的保姆竟然拿错了礼物？回去之后你可得罚她。”
说的是要罚保姆，可老夫人心中对柳婷也已经有了些不满。
本应该早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都时候才说是拿错了，这不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吗？
哪怕老夫人早就知道柳婷对自己没有用什么心思，可是她出了这样的纰漏，是让老夫人难堪。
好在柳夫人及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笑着打圆场，“小婷这丫头就是调皮，给老夫人准备的礼物还要卖个关子，故意逗弄我们呢，回去之后我就好好管管她这性子。”
柳夫人三言两语就把女儿出了意外的事，说是她特意为老夫人设计好的，就是小孩子心性，要借此讨个趣儿。
不管众人相不相信这说辞，反正有了这句话，老夫人脸上没那么难看了。
柳婷松了一口气，正要让那保姆退下去，却见保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佛像捧在了手里。
就在她们说话都时候，那佛像慈悲含笑的眼中，竟然缓缓留下两行血泪。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付太太惊呼一声，身子往后倒去，幸好她身边的保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她这么摔下去，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可老夫人此刻已经没心思去注意付太太，她看着那佛像，脸色蓦然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面色如水，眼里已经升起怒意。
她过个生辰，柳夫人姗姗来迟，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这到底是个外人，算起来都不是组委会的人，和她不是一条心多正常。
可柳婷呢，虽然是一个不喜欢的女孩，可也是她的晚辈，她自认从未亏待过这个姑娘。
可是就这么一个晚辈，竟然在她的寿宴上，准备了一件流着血泪的佛像，拿这么不详的东西出来，柳婷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在座的夫人小姐也都听到了付太太的惊呼，目光齐齐落在那佛像之上。
待看到佛像竟然流出了血泪，脸上的神情惊疑万分，看向柳婷的目光也带了些别的意味。
柳婷脸色更加苍白，只干巴巴解释道，“老太太，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原先她说这贺礼不是她的，老夫人面色不虞，却也没说什么。
可偏偏柳夫人那个时候跳出来为她说话说她是小孩子心性，弄了这么一出故意勾引老夫人的好奇心，就是要卖个关子。
如今柳婷这么说，谁还会相信呢？
柳夫人懊恼不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明明是帮着女儿脱围的话，最后竟然让柳婷陷入这样百口难辩的境地，有嘴都说不清。
洛落把两人都神色看在眼里，一双黑亮深沉的眸子里才浮现了一丝笑意。
不过她面上却是一副惊讶的神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一样，“柳小姐，就算你一向不喜欢老太太，也犯不着寻了这样的东西，来给老太太找不痛快啊。”
洛落状似无意地在众人面前说去柳婷对老夫人的不喜，让众人对她的印象陡然变得糟糕起来。
任何时候都讲究孝道，一个孝字大过天，柳婷身为老夫人的晚辈，却对长辈心怀不满，明显是不尊重老夫人，更别提对什么孝顺了。
至于方才那副对老夫人亲密不已的模样，只怕也是做戏给她们看的。
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人精，只听洛落一句话，心里就已经转了十八个弯儿。
柳婷闻言，猛地瞪向洛落，“你别胡说！我一向敬重老太太，怎么会特意寻了这东西，过来给老夫人添晦气？”
没错，老夫人寿宴上出了这样的事情，确实挺晦气。
付太太已经缓过神来，或许是因为怀了身孕，先前又两次都差点小产，她现在受不得一点惊吓。
如今听柳婷说出这话，她面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柳小姐的意思是说，你的贺礼被人掉了包，才会有这东西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