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里有个白月光,
我心里也有个白月光。
我俩的白月光是同一个人,姜国来的奸细姜钗。
白天我俩扯头皮争论姜钗到底更爱谁。
晚上躺在一块共同怀念姜钗。
皇帝说:我想她。
我也说:我想她。
没忍住,我俩抱头痛哭。
1
姜钗是敌国奸细,初见她时我尚待字闺中,正在街上斗蛐蛐。
那时皇帝沈雍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直被困在紫怡宫读书,常被常太傅打手心。
所以我料定,我比沈雍认识姜钗的时间更久。
沈雍不服,说我当时是大家闺秀,岂能随意出门走动?当然是他认识姜钗的时间更长。
说着,手里的汤勺碰撞碗壁,发出叮当脆响。
我也不服,直接掀了桌子。
桌上一口没动的鹌子羹、银鱼脯、雪霞羹等好菜全喂给了沈雍的华服。
我二话不说拎起藏在背后的锤子砸向沈雍,沈雍早有防备,自袖中掏出把斧头,挡过我的杀招。
他不服输我不解恨,僵持不下之际,宫女小柔拉过我劝道:
「您是一国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用锤子锤人岂不失了体面?合该用这个皇后蓝晶朝云印。」
太监小福子也劝沈雍:
「您是一国之主,无人能敌的尊贵,就应该用这个帝王传国玺砸人,才不显得有失风度。」
我捧着凤仪,沈雍举着玉玺,面面相觑。
小柔和小福子唤人收拾干净残局,习以为常道:
「太后吩咐,不让御膳房二次传膳,您二位要吃饭,请明早吧。」
2
沈雍刚登基,后宫就我和魏答应两个女人。
沈雍对魏答应厌恶至极,打完架,我俩还得在一个寝宫睡觉。
半夜,我对着他打鼾,他对着我磨牙,我深怕他吃了我的脑袋。
第三次被吵醒时,我用枕头捂紧沈雍的口鼻,忽地听见一声呜咽。
松开枕头,沈雍捂住嘴巴,流出两行热泪。
我问他:
「想姜钗了?」
他点头,
我也点头。
我俩抱头痛哭。
然后又因为谁更想姜钗,互相撕扯头皮,直到后半夜。
3
我实在饿得睡不着,起床烤了个馒头,香味引来沈雍。
他吃着我的馒头,砸吧嘴:
「没有我给姜钗做的烤鸡香。」
胡说!
姜钗分明说过,除了我,她再吃不下去任何人做的菜。
犹记得第一次见她,她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半趴在地上,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畔,眼中含泪,红唇微张。
「好凉凉。」
简简单单一句话,无比无奈又心酸,好不惹人心疼。
我出面教训了那个欺辱她的人,把她带回家,她捂着肚子,甜甜说饿了。
我递给她一块随手做的糕点,她尝了一口,泪水像珠子一样落下来,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糕点,有她娘亲的味道。
我当即决定再给她露一手。
「哇,妹妹好厉害,颠勺的姿势好像我们当地的神厨小福贵。」
「哇,好香啊,好像是善良和爱的味道。」
有了姜钗的拍手夸奖,我手里的铲子挥舞得更加起劲。
「我吃惯了山珍海味,但只有妹妹的厨艺让我沉醉。」
「我曾经幻想能吃到世上最美味的绝世佳肴,没想到有朝一日碰到神厨,梦想实现得如此轻易。」
「哇,妹妹颠锅颠锅,哇好厉害好厉害。」
笑容挂在嘴角再没下来过。
从这以后姜钗在我家住下,衣食住行全部都是我负责的。
「夜里出恭都手拉手只能由我陪同。」
「你呢?你又为姜钗做了什么?」
我质问沈雍。
「你这算什么?」
他不屑一笑,邪魅地伸出一根手指,傲娇道:
「我在她最伤心难过时,给她翻过一百个跟头。」
4
沈雍和姜钗认识是在皇宫,姜钗扮成宫女,被派去冷宫提恭桶,回来后被同房伙伴撵出房间。
沈雍见到她时她正蹲坐在树下,双手抱住身体,微风带起发丝,回头时双眼垂泪,楚楚可怜,一句——「晚风好凉我好冷」,把沈雍心都化了。
沈雍当即决定帮她讨回公道。
姜钗感激涕零,自责道:
「您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的。」
「是我好笨,连朋友都交不到。」
于是沈雍把姜钗调到身边做洒扫,某天犯错,他被常太傅罚抄诗集,忽地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是姜钗正心疼地看着他。
「其实我从未见过第二个比太子还厉害的人。」
「您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我只恨自己好笨,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好自责,好想帮你分担。」
沈雍心里暖的不像话,提拔姜钗做了贴身宫女。
升职太快,难免遭人嫉妒,姜钗被宫里年长的总管欺负,沈雍找到她时她正躲在树下哭。
寂静的夜里闪现‘簌簌’的空气摩擦声和乱飞的四肢,沈雍连翻一百个后空翻,把姜钗哄笑。
「你好特别。」
「和别的男人好不一样。」
「遇到你,我成为了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沈雍被夸的心花怒放,从此倒反天罡,让人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所以论喜欢,还是我更喜欢姜钗一些。」
我当然不服,恼羞成怒地指着沈雍:
「你在狗叫什么?她说的特别是你特别傻!」
「我偏要狗叫,因为我是狗,是姜钗的狗,是姜钗最可爱忠诚的牧羊犬!」
沈雍梗着脖子,满脸自豪,简直就是变态!
再控制不住情绪,我举起凤印在沈雍脑袋上砸了个豁口。
一旁打瞌睡的小柔见状熟练地掏出纱布给沈雍包扎。
我让她评判,我和沈雍相比,谁更喜欢姜钗?
小柔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俩都挺傻……都挺喜欢的。」
我瞪眼怒视,她立即改口:
「但是若论姜钗更喜欢谁,我觉得是皇后娘娘。」
沈雍拍桌而起,誓要找到姜钗更喜欢他的证明。
5
第二天早朝刚散,沈雍风风火火赶来,揪起床上正在熟睡的我,挑衅地指着龙袍上歪歪扭扭绣着的一条蛆。
「姜钗为我绣的,爱的证明。」
我眼皮都没抬,自枕头下掏出一方绣着火柴人的绣帕。
「貌似不够爱,再找。」
沈雍拍了下脑袋,掏出张三千万两黄金的欠条。
「姜钗向我借钱,一借就是三千万两,试问如果我不是她最爱的人,她会放心向我借钱?」
可笑。
「她问我要过京城最挣钱的酒楼,如果不是最亲近的人,她好意思张口?」
我让小柔服侍我起床,沈雍在一旁焦急踱步,忽地灵光一现。
「姜钗问我要过武器库图,这是信任!」
我懒懒描眉,不屑回头。
「她问我要过皇城防布图,相较之下,你觉得她更信任谁?」
沈雍一连挫败,早饭也没了胃口。
我悠悠闲闲,坐等他放马来战。
午后,他举着一枚带着牙印打过蜡,被盘的油光发亮的酸青枣,炫耀那是姜钗咬了一口舍不得吃,专门送他的。
我摇摇头,笑他太小儿科,并让柔儿把我的盘子端来。
盘子里放着一块长着五颜六色霉菌的糕点,是我当初随手给姜钗的那块,她舍不得吃完,又反送给了我,我保存至今。
「这是我们相识的见证,你的酸枣,还是留着治你的眼红生津之症吧。」
沈雍又败下一城,拉着我去到御花园里的荷花池,得意地指着池子里颜色最鲜艳、最圆胖的红鲤鱼。
姜钗曾把自己比作荷花池,把沈雍比作鱼,笑容缱绻说沈雍就是她池子里最调皮可爱的那一条,愿意一辈子任他在池子里肆意驰骋。
「她对我承诺过,你呢?可曾和她有过山盟海誓?」
沈雍反问我,气焰嚣张,着实让我嫉妒了一把。
我绞尽脑汁,回忆姜钗曾对我许下的诺言,被一道尖锐的嗓音打断。
魏答应指责宫女穿着太过粉嫩,反手给她一巴掌。
「莫不是想学姜钗那妖女,迷惑圣上?」
她不顾宫女的求饶哭喊,命人脱去宫女宫服,用皮鞭将宫女抽打得鲜血淋漓。
可她忘了,她当初也是扮作姜钗的模样,才爬上了沈雍的龙床。
6
魏答应原本只是个宫女,沈雍登基的前夜,姜钗莫名消失,他翻遍整座皇城都未找到姜钗的身影,失魂落魄,无奈买醉。
魏答应趁机扮作姜钗的模样,爬上沈雍的龙床。
沈雍登基,封她为答应,从未踏足过她的寝宫。
如今,她反骂姜钗是妖女。
我黑下脸,怒气冲冲,准备出去责罚魏答应,被沈雍拦下。
魏答应接着开口:「这奴才该死,但对我也有所启发。」
「那姜钗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到皇宫了,我扮过一次那妖女,就获封了答应,只要能获得恩宠,一辈子装扮成她的模样又如何?」
沈雍与我四目相对,周身气压黑压低沉。
第二日宫廷盛宴,魏答应装扮得楚楚可怜,一舞完毕,前来敬酒。
敬酒时身若无骨,倒在沈雍怀里,一半酒水洒在沈雍脸上,一半洒在自己脸上,还娇弱喊了句:「啊,好凉。」
东施效颦,愚不可言。
沈雍一言不发,任由魏答应擦拭脸上的酒水。
「臣妾好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说着拿起桃子,递到沈雍嘴边。
「皇上,吃桃。」
沈雍撇了眼桃子,不怒自威,魏答应立即吓软了脚,趴在地上求皇上饶命。
姜钗的背永远是直的,即使被戳穿是姜国奸细,也不会像她一般蠢到自乱阵脚,而是永远明媚地笑着,称自己的奸细功夫乃是天下第一。
我静看好戏,沈雍压了一天的怒火再掩藏不住,当即下旨把人打入冷宫。
岂不料魏答应逃出冷宫,拦在沈雍下朝的路上,哭着质问他:
「为什么姜钗那个贱人可以,我却不行。」
沈雍眉宇不悦,沉默良久后狠戾地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问她:
「什么叫做姜钗再也不会回到皇宫?」
魏答应瑟瑟发抖,双眸含水,可怜兮兮。
「皇上疼臣妾,臣妾就告诉皇上为什么……」
话未说完,直接断了气。
7
御林军以为魏答应是刺客,一箭刺穿她的胸膛。
皇宫死了人,这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她传我和皇帝去永康宫听训。
「哀家就知道,这事又是因姜钗而起。」
当初得知要嫁给沈雍,我连夜背上包袱逃往姜国找姜钗,沈雍则执拗地要封姜钗的画像为皇后,气得太后三天没下来床。
后来我被捉了回去,太后烧了画像。
成亲后我和沈雍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句句离不开姜钗。
太后被吵的天灵盖都要碎了,但始终无可奈何。
「那魏答应我早看她不顺眼,死了也好。」
「倒是你俩,若能给哀家生个孙子,哀家也就随你们怎么折腾。」
沈雍双眼闪现光芒,抱起地上的快快,谄媚地走到太后跟前。
「快,快快快喊皇祖母。」
太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不轻,指指快快,又指指沈雍,再不计较什么礼仪,怒骂:「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竟把一只乌龟当儿子养!」
何止,沈雍给这只叫快快的乌龟缝了件黄马褂,出门有宫女随侍,寻常人见到还得再磕三个响头。
快快是姜钗送他的,他当作宝贝,反驳太后:
「它虽不会说人话,但仍旧叫我一声父皇,我岂能因为他不是人就不养它了?」
说着沈雍把快快拿近,让太后听它咕嘟咕嘟喊皇祖母的声音。
太后怒不可遏,体面尽失地拍打桌子。
我坐在一旁幸灾乐祸,不料引火烧身,太后指尖一扫,对准我:
「还有你,堂堂皇后,成天怀里抱着只蛤蟆,成何体统!」
这是姜钗送我的,它才不是什么普通蛤蟆。
我惊恐万分,连忙解释:
「它叫呱呱,也会喊皇祖母,不信你听。」
我抱起呱呱放到太后耳边,呱呱灵性地‘呱’,一声将太后吓得摔坐在地。
太后脸色铁青,传唤太医。
「哀家今天非得治好你们的疯病。」
太医诊断我和沈雍没病,我俩被太后轰出永康宫。
走前沈雍多看了太后身边的新宫女初露两眼,我同样注意到了这个与姜钗有五分相似的宫女。
魏答应的事情启发了我,我决定撮合沈雍和这个宫女。
以此证明,最爱姜钗的人,只有我。
愿意为她守身如玉的,也只有我。
8
我忍痛撇下呱呱,早也请安晚也请安,终于打动太后,求得她将初露调到我身边伺候。
不料被沈雍抢先一步将人带走。
他大摆宴席,宴请我和初露,席上歌酒正酣,他赏封初露为公主,提议:
「朕见皇后和公主投缘,不如结拜为异姓姐妹?」
借口!
我从未和这初露有过交谈,但也明白沈雍的目的是撮合我和初露成为闺中密友,借以证明他最爱姜钗。
「皇上似乎很喜欢初露,不如直接纳她为贵妃,赏赐三千两黄金。」
「反正你不是第一次背信弃义,宠幸宫女。」
意图被拆穿,沈雍语塞,很快恢复冷静与我针锋相对。
初露着急拉架,劝我息怒,不幸被我砸向沈雍的凤印误伤脑袋。
她改劝沈雍理智,又不幸被沈雍扔向我的玉玺砸中后背。
她捂着起包的脑袋来回深呼吸,最后一骨碌跪在地上,求我和沈雍不要再因为她起争执了。
「皇上和皇后金尊玉贵,若是因为奴婢坏了和睦,再气坏身子,奴婢实在罪该万死。」
说着眼里蓄满泪水,又因这一哭,与姜钗的相似度再度提升两分。
沈雍起了恻隐之心,拂袖离开。
我将她拉起,又让小柔取来笔墨,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曲谱,交给初露,让她务必在皇家祭祀前学会。
只要她学会这首曲谱,我有八成把握,沈雍会爱上她。
9
五年前国土干旱,半年不曾落下一滴雨,百姓民不聊生。
眼红姜钗受宠的宫女谣传她会巫术,太后听信谣言,让姜钗在祭祀时求雨。
姜钗赶鸭子上架,头顶厚重的银饰,口音怪异,舞姿奇特,在祭祀台上唱:
「巴南么声喋喋,碟蒙碟,总碟某俺,总么为妹优愣给嘞,等林我森点点,点蒙点,申蒙剖吊,现衣拉剖嘞不俺,巴南么声碟碟,碟蒙碟……」
下来后我问她这是哪个地区的歌,怎的如此奇怪?
姜钗浅笑:
「姜国有个地方叫广西壮族自治区,是那里的歌。」
话音刚落,倾盆大雨如有约般准时而至。
从此,姜钗在我和沈雍心里封了神。
10
接过曲谱的初露满眼疑惑,惶恐道:
「我从未想过破坏皇后和皇上的感情。」
我嗤笑,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她看这满地狼籍,叫她安心。
「你瞧着我和皇上,像是有感情的样子?」
很快到了祭祀这天,初露换上特质衣物,再加上精心装扮,竟与姜钗有八分相似。
一曲完毕过后,沈雍盯着初露看的眼睛都直了。
近日多雨,天空乌云密布,起了风,果然下起雨。
沈雍以天降甘霖是喜兆为借口,纳初露为贵人。
结果证明,唯爱姜钗的,只有我。
沈雍嘴硬,死不承认,与我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我让他放我出宫去找姜钗,他一辈子出不了皇城,也不愿见我和姜钗团圆,将我禁足在寝宫。
姜钗从前教过我打麻将,我、小柔、小福子,三个人组不起局,特意喊了初露来陪玩。
刚进门,她就掀了我的桌子。
初露从头到脚都装扮成姜钗的模样,连头发丝的味道都是姜钗最爱的菊花味。
她圣眷正浓,又得太后偏爱,身上那股可怜劲被盛气凌人取代。
姜钗曾经说过,这种人前人后两模两样的女人,叫做绿茶婊,最遭人恨。
初露无所谓。
「等我怀上龙种,皇后之位也未必做不得。」
11
我把这话如实告诉沈雍,告诫他初露和当初的魏答应是一路人。
「初露美好的亦如当初的姜钗。」
他不信,魔怔般不顾礼制越级晋封初露为皇贵妃。
我抱着膝盖想,我的皇后之位真的快做不久了。
也好,等沈雍把我打入冷宫,慢慢遗忘我,我就可以爬狗洞出去找姜钗。
可千不该万不该,初露不该碰呱呱。
呱呱明明一直在寝宫陪我数星星,初露却说呱呱夜里出逃,跑到她的寝宫,咬烂沈雍赐她的皇贵妃服制。
她派人把呱呱捉走,放在太阳下暴晒,呱呱被晒成干,扔在池塘里飘起来,一条鲜活的生命没了。
我出不去寝宫,剁不死那贱人。
我吵着闹着不要再做皇后,要自杀,被沈雍一巴掌打懵。
这是我第一次被打,怔愣在原地,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好半天,我才哽咽开口,「如果快快被人害死,你不心疼?」
沈雍没回答,径直去了初露那里。
我蹲在池塘边,守着呱呱的尸体哭,头顶突然冒出道熟悉的温柔人声。
「我的小萱儿在哭什么?」
我猛然抬头,发现是姜钗!
我的姜钗从柳树上跳下来,走近我,身上还是香香的菊花味,她温柔地用拇指摩挲干净我脸上的泪痕,心疼地说:
「我不是说过了,撒娇女人最好命。」
「你的眼泪,应该流给沈雍看。」
我不敢置信,扑进她的怀里使劲蹭来蹭去,发现她又长高了,比沈雍还要高,但是那双眸子看人时依旧仿佛含着秋水,无尽温柔。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姜钗听,姜钗要替我报仇,我说不行。
「你不能出去。」
不然会被沈雍发现,会一辈子被囚禁在后宫,从此再没有自由。
姜钗从背后掏出两本《狐狸精修炼手册》、《高端擒男术》,用食指和中指撩起我耳畔的发丝,薄唇微扬,眉眼都是腹黑的笑。
「给我可怜的小萱儿报仇要紧。」
12
快快丢了。
沈雍搜遍皇宫,最后在初露的提醒下搜到我这里,恶狠狠让我交出快快。
初露盈盈浅笑,抱歉解释:
「臣妾昨日看到皇后娘娘一扫阴霾,神清气爽,故此猜测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爆脾气上头,我刚要发作,身边遮住面孔扮作宫女的姜钗咳嗽示意,我于是悄悄捏了下胳膊,眼里很快疼到蓄起泪。
迈开步子,走近沈雍,我忽地跌坐在地,看向沈雍的苍白面庞写满无辜。
「月迢迢,心昭昭。」
「好想把臣妾纯洁的心掏出来给皇上明鉴。」
我无奈摇头,继续哭诉:
「呱呱死后,臣妾三天没吃饭,只为祈愿它早登极乐,早日投胎转世为人,与臣妾再续母子情缘。」
「如今快快没了,皇上着急,臣妾理解,臣妾心疼皇上。」
「但它是姜钗赠予皇上的,臣妾保护它都来不及,怎会忍心看到它落得与呱呱一样的下场?」
「臣妾愿意以死明志。」
「可最想它死的,难道不是害死呱呱的那个人吗?」
数双目光欻欻落到初露身上,沈雍身体晃了下,有些动摇,扶起我。
紧接着初露跪地,似弱柳扶风,但眼泪尚来不及落下,小福子来报,快快当真被发现死在初露的寝宫。
沈雍发了好大的火,这下被禁足的人换成了初露。
我焦急地问姜钗快快是不是真的死了?
姜钗轻点我的鼻尖,自身后掏出只快快。
「池子里长一样的乌龟多的是,套上黄马褂,谁分得清珍珠还是贝货。」
她将快快递给我,轻哄:「当初本就是要送你的,不过半道被沈雍截了糊。」
说完她问我恭房在何处?
我亲昵地揽住她的胳膊,给她带路,到了门口她却不让我共同进去,说是肚子疼,怕熏着我。
我心领神会,为她拿来来事用的布条,她无措地站在原地,表示不会用。
怎么会不会用?
疑惑未解,姜钗又消失了。
宫里流行起一种步伐,叫做先秦淑女步。
据说最先走这个步伐的人叫做姜钗,且身体越是圆润,步伐才越能走出态度。
姜钗高高瘦瘦,从未创造什么先秦淑女的步伐。
这我是知道的,可初露不知。
她使劲把自己吃胖,逐渐吃得失了轮廓,可她身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宫女还是一个劲地劝她:
「步伐不够有态度。」
「不像。」
「不好看。」
「再吃。」
13
初露吃得膘肥体壮,姜钗的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沈雍也变了心,再没临幸过她,反而是经常往我这里跑。
「我看你也是风韵犹存,那天哭得有三分姜钗的影子。」
吓得我赶紧举起凤印往他脑袋上砸,三两次过后,他再没说这类莫名其妙的话语。
消失不见的姜钗也终于再次出现,教我唱歌:
「先秦淑女步,素~步步有态度,素~」
「害人终害己,素~害我宝者死,素~」
就知道是她帮我教训的初露,我上前抱住姜钗,撒娇让她不要再无故消失。
她松开我,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刚准备开口,不料寝宫被重兵团团围住。
沈雍脸色铁青,推门进入,看到姜钗后露出果然是你的神情。
他冲上去想拥抱姜钗,被推得踉跄两步,昂起头,红着眼睛惊喜道:
「姜姜,你长高了,和我也生疏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人好看。」
「我想你想得寝食难安,不信你问白萱。」
我点头,落井下石:
「不仅寝食难安,还宠幸了两个和你相似的妃子。」
沈雍瞬间脸色涨得通红,恼羞成怒言明要废黜我,立姜钗为皇后。
「在朕心里,本就只有姜钗配坐这后位。」
姜钗鄙夷扶额,两手一摊。
「可我比你大。」
「朕知道,朕不在乎。」
「额……我的意思是,我的下面,掏出来,比你大。」
14
沈雍疯了。
他得知姜钗是男子,一骨碌摔在地上,疯疯癫癫大笑,笑到喘不过气,然后派侍卫将姜钗绑走,并执意立他为后。
没错,即便他是男子。
夜里我翻墙头,爬到姜钗洗澡的房间,看到他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还有下面那个,果真都比沈雍要大。
姜钗黑脸,穿好衣服,问我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我眨巴眨巴眼:「猜测。」
随后掏出背后的包袱,让他带着我私奔。
姜钗拒绝了。
他此行有任务而来,只有拿到皇城防布图,才能回到真正的家园。
多年前他问我要过,我没有,现在为了帮他回家,我愿意去偷。
姜钗不让我犯险,我说没事,告诉他我真实的身份是前朝公主,我的家人皆死在战乱中。
我只有姜钗了。
我冒险在沈雍娶他的夜晚偷跑进军机房,拿到防布图,却被当场捕获。
沈雍用刀架住我的脖子,胁迫姜钗穿上嫁衣,心甘情愿扮成女子嫁给他。
「就算是假的,我也要你一辈子陪在朕身边。」
刀刃划破我的脖颈,渗出鲜艳血丝,姜钗挣脱一层包围朝我跑来,迅速被第二层包裹,他焦急到原地跳脚,心疼溢出眼眶,最后无可奈何,冷静下来,说:「好。」
好字话音刚落,我抢过被沈雍放置在袖口中的防布图,使出全部力气,扔给姜钗。
姜钗手掌碰触到防布图的那一刻,天空出现一张巨大的黑洞,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活生生的姜钗,就这样消失了。
沈雍拿我撒气,一剑刺穿我的胸口。
我昏迷了三日,才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一条命。
沈雍对外宣称,我是被邪祟附体才导致如此。
太后迷信,认为是后宫太过冷清,才导致鬼气过剩,提出选秀。
15
我伤势未好,就被抬上了大殿,参与选秀。
这批秀女质量优秀,美人又大多相似,我很快为沈雍选好一堆美人。
顾将军的嫡妹眼睛生的与姜钗一模一样,刘大学士的女儿嘴巴与姜钗一样好看,还有工部尚书的孙女,那鼻子不高不低,鼻头轮廓都和姜钗一致。
但沈雍最喜欢的,竟是一个和姜钗八竿子打不着的秀女汪友儿。
不过汪友儿的眼睛比姜钗好看,眼波流转间惹人怜惜,天塌下来都叫人愿意为她顶着。
她很快从贵人爬到皇贵妃的位置,夜里我从她的寝宫路过,听到她哭诉着想家,然后寂静的庭院再度响起‘簌簌’的空气摩擦声,门缝中依稀能看见沈雍乱飞的四肢。
我数了下,沈雍一口气连翻了一百零一个跟头,比当初取悦时翻的还多一个。
东南水患,沈雍处理朝政忙得脚不沾地,汪友儿提着御膳房的糕点去探望,斟茶时不忘轻声细语:
「皇上批奏折的样子令臣妾着迷。」
「臣妾不知道为什么,一天到晚都想找皇上。」
「臣妾中了毒药,皇上的陪伴就是解药。」
「臣妾真的很幸运,这辈子能做皇上的女人。」
「如果有来生,臣妾还要和皇上在一起。」
沈雍被钓的就像一只翘嘴鱼,原来他不是喜欢姜钗,他只是喜欢被人当成傻子,喜欢被人哄得团团转。
我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匆匆告辞往寝宫走。
路上碰巧碰到同样回寝的汪友儿,她撇下宫女,一个人脚步匆匆往偏僻处走。
看背影仿佛是尿急,我悄悄跟过去,她背对着我,撩起裙摆,大大咧咧,站着,在树下撒尿。
耳边雷轰轰,我惊到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悄摸摸到汪友儿正前方,赫然看到个比沈雍还大的玩意。
汪友儿是个男人!
沈雍有断袖之癖!
16
汪友儿是男人这事,沈雍绝对知晓。
也许在姜钗没有主动暴露前,沈雍也就早知他是男儿之身。
魏答应和初露,乃至还有我,全都是个笑话。
我躲在被窝里不知道该哭该笑,打麻将时摸着吴贵人和姜钗一样好看的手指,魂不守舍,冷不丁听到一声惊呼。
汪友儿挑事,掀了我的麻将桌。
这是我第二次被掀麻将桌,头脑麻木,表情不知所措,最后干脆冲汪友儿扯出个笑脸。
汪友儿觉得我在挑衅,接着我又听到那句熟悉的:「这皇后之位,我汪友儿未必做不得!」
我叫柔儿把皇后蓝晶朝云印取来,亲自递到他手上。
汪友儿觉得遭到羞辱,跑去找沈雍告状。
我静观其变,坐等被罢黜皇后之位,等来的是沈雍答应喊我出宫的消息。
但是有个条件——「你得为皇家生个皇子。」
17
太后想抱孙子想到卧病在床,一个月都不见好转。
思前想后,沈雍决定让我生。
他借口喜欢我,加上我基因好,生下的皇子定是人中龙凤,并许诺让我的孩子做太子,待孩子满月就放我出宫,找姜钗也好,改嫁也罢,随便我。
我才不要给沈雍生孩子,看见他那坏掉的脑袋我就头大。
况且我生的孩子除了血统纯正,基因里只有暴力倾向和想姜钗这两样。
我干脆叫他别装了,还不是因为汪友儿不能生。
沈雍诧异。
「你怎的知道友儿是男子之身?」
「不过无所谓。」
见好言相劝不行,沈雍开始动粗,将我逼至角落,撕扯我身上的纱裙。
我呼喊救命,小柔被挡在门外无计可施。
身体只剩最后一件肚兜之时,我决定豁出去,咬舌自尽。
姜钗就这样再次从天而降,一脚踹开沈雍将我护在怀里。
这是姜钗第一次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身着飘洒红衣,好似话本里的盖世英雄。
我哭着缩在他怀里,他脱去衣服为我披上,说他把不放心我一个人留着皇宫,绞尽脑汁才想到办法再次来见我。
转头,他红着眼睛对沈雍发狠。
「我把小萱儿交给你,却回回都见到她在哭。」
「沈雍你好大的胆子!」
沈雍的腿都软了,在看到汪友儿的身影后更是心虚到冲后面吼:
「滚开,不要过来!」
迟了,姜钗眼尖,瞥到汪友儿后眼神微眯:
「是你!」
18
姜钗认识汪友儿。
汪友儿是姜钗的徒弟,至今都随身带着姜钗送的《高情商征服男人法则》。
汪友儿喜欢沈雍,但仍旧听从师傅姜钗的吩咐,站队到我们这边来。
「你现在只剩两个选择——一是放我和小萱儿离开。」
「二是永失所爱,我们三个,你一个也别想得到。」
沈雍没办法,抱头蹲下来哭,哭完用手一指,选择放我们走,让汪友儿留下。
事情至此终于算作解决。
但由于姜钗尚未找到回家的方法,我们一群人干脆围坐在石桌前,商讨如何让太后快速抱上孙子。
沈雍找我生孩子的事情汪友儿不知晓,更不同意他找别的女人延绵子嗣。
沈雍点头答应说好,老实孩子般在汪友儿身上蹭来蹭去。
好不恶心。
现下只剩下一种办法——代孕。
姜钗说这种办法在他的家乡违法但很常见,可如今条件受限,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行。
他将方法步骤告诉太医院的太医,太医研究半个月,没研究明白。
沈雍决定将生孩子的事情先拖延下来,他一把火烧了我的皇后寝宫,放我和姜钗假死出宫。
我和姜钗骑马去了草原,在一户老牧民家住下。
牧民家养了三千头牛和四千头羊,八匹马还有一头骡子。
和姜钗商讨代孕的事情时,牧民听到,不经意提了嘴:
「这简单啊。」
详细问了才知,他家的骡子就是他用这种方法培育而来。
「人也可以吗?」
牧民接过姜钗递去的酒,撸了撸胡子,回答模轮两可:
「理论上可以。」
19
牧民放牧走不开,我们让沈雍假装微服私巡,来到草原,给他找了个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代孕。
万事俱备,就差沈雍那一发。
第一个夜晚,沈雍没有心情,事情没有成。
第二个夜晚,沈雍害羞,还是没成。
最后的最后,沈雍直接枯萎,无计可施。
汪友儿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沈雍垂头丧气回到皇宫,命人将从草原带来的小马驹献给了太后。
太后很喜欢,一口一个小孙子称呼小马驹,只是依旧看不上汪友儿,就像当初看不上姜钗。
「哀家吃过的米比你们吃的盐都多。」
「瞧他那壮硕的胯骨轴,和姜钗那斯一模一样。」
「见他第一眼,哀家就知道他是个男人。」
震惊!太后居然知晓一切。
她长叹口气,感慨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先皇,也就是沈雍的父皇,太后的丈夫,有龙阳之好。
太后做了一辈子同妻,不成想,生下的孩子,竟也有断袖之癖。
她似乎是看开了,又给小马驹为了把青草,让沈雍不必着急生孩子。
「哀家瞧你四叔家的孙子,机灵可爱,以后也许能堪当大任。」
沈雍开心疯了,不顾礼仪抱着汪友儿大笑,下旨宴请后宫。
席间姜钗教我唱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山歌。
「巴南么声喋喋,碟蒙碟,总碟某俺,总么为妹优愣给嘞,等林我森点点,点蒙点,申蒙剖吊,现衣拉剖嘞不俺,巴南么声碟碟,碟蒙碟……」
一曲完毕,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地垂在头顶,忽地来了一阵大风,将乌云撕开道口子,露出七彩光芒。
姜钗激动站起,超我伸出手。
我们手牵手,相视一笑,朝彩光跑去。
彩光光芒绽放,逼迫沈雍和汪友儿不得不遮住眼睛。
等到光彩消失,我和姜钗原地消失,沈雍与汪友儿相拥,甜蜜对视。
「他们追寻自己的幸福去了。」
「我们的幸福,就在眼前。」
「友儿,我好像又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