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你来我往说个没完，却几乎是将朱圆圆尽数忽略。只是他也不恼，待得皇上最后那话说完才再接着道，“既然皇上如此说，便恭敬不如从命。”
旋即他抬起头，目光朗然看着这北梁的一国之君，“只是草民只是一人对上一群人，便也有一个要求想要提出来。”
“哦？”皇上似乎是有些诧异他轻易便接下这比试，挑了挑眉头道，“但说无妨。”
朱圆圆抱拳，微微躬身，“草民自认虽说所学颇杂，只是对着这么多登科及第的进士举人，依旧是力不从心。故而比试之事，希望皇上允准，由草民决定内容。”
皇上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的，轻轻叩在椅子的把手上。
隔了几人的距离宇文德见着朱圆圆这般莽撞，几乎是神色恍惚，竟是不知晓此刻是否究竟应当开口帮着朱圆圆说话，还是索性闭嘴，就要此事给他一个教训。
这般沉吟了片刻，皇上终究是止了敲击椅子的指节，朝着朱圆圆道，“既然你这般说，若是朕再不答应，未免显得过于不通人情。”
“只是这人虽说凡事无法都习的通，只是终究也有擅长的部分。若是一局定胜负，显然不妥。”
登科的进士们此时都齐刷刷的站在一旁，见着朱圆圆与皇上对话言谈，此次国宴他们一干人能够参与已是极为破例。
然而便在今日，竟然似乎还能有一个在殿试以前便能够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的机会。
此时早已有人跃跃欲试，就等着朱圆圆与皇上敲定下来这比试方式。
朱圆圆好整以暇的朝着这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一笑，朝着皇上朗声道，“自然可以。”
“草民颇善医术，只是想来这登科进士不会学此门类，用以比试委实过分，故而草民愿弃了这一擅长所在。而若说君子六艺，礼、乐、书、数、射、御，偏生射、御又是草民半点也不通晓的。”
他再度行礼，“此时国宴，草民以为，不如比试的内容也文雅些。便琴、棋、书、画，以为应和。”
此时殿前安静，只有朱圆圆与皇上对答如流。
皇上听了这话也眉梢轻挑，心中想着的便是这“北梁第一才子”竟也似乎当真有些本事。即便是以一相对的境地，也堪磊落舍弃自个儿最为出众的一项。
既然朱圆圆已然如此，他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故而只是稍稍一扬手，便道，“既然如此，便依言为之。”
随着皇上语声一落，早已伺候在一旁的公公们便鱼贯而入，依着方才听到的言语，这第一场比试便是“琴。”
两张琴桌带着琴被抬了上来，朱圆圆原本便不大畏惧天下威仪，此时见着自己喜欢的，自然而然便往过走去。
琴是好琴，颇为上等，即便是比之他以往在家中所用的亦然是不差。
只是在这两张琴前方，却又被公公搬上了另一张琴。
朱圆圆只是看了一眼，便眸光中满是惊讶的抬头，正对上皇上瞧着他笑意温文自凛的眼睛。
“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有些彩头。这“枯木龙吟”琴也已经放在国库多年，终究是不曾有人能够好好的使用它。”
“今日这一比试，想来一旦决出高低，便也是为这张琴找到了主人。”
皇上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停在在座各位的耳朵里却也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枯木龙吟”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名琴，出自名家之手。据说斫琴师在做了这张琴以后，左看右看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故而便背着这张琴，疯疯癫癫的满处晃荡，这琴给了无数人看过，却总也不肯要它被弹奏、被人开光。
据闻，就这么疯疯癫癫的两年，在江南之时，那位斫琴师终究了悟，便几乎以身祭琴，终究此琴大成。
在他身旁守着的，是他的至交好友。他的好友在亲眼见证他生命的流逝以后，为此琴弹了第一首曲子，为《龙翔操》。
既是为了这琴开光，又是为了祭奠好友英魂。
从此以后，这“枯木龙吟”，便成了天下第一名琴。
这是任哪个喜好音乐之人都梦寐以求的事物。
朱圆圆心中将这事情微微过了一遍，也朝着皇上再度行礼，“据闻这“枯木龙吟”现世是在江南，失踪也在江南，却不曾想到，竟然在我北梁国库之中。”
“正是。”提到这张琴，皇上似乎也有正色，“是前朝瑞和公主留下的。”
瑞和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姐姐。一生不曾婚配，而一生短暂，唯有二十几载。
是天家伤心事，朱圆圆了然，随即闭口不言，而是专心打量自己面前这一张琴。
他又朝着登科进士的方向看去，顿了一下也朗声问道，“不知各位，所推选出来与我比试之人，可曾确定？”
人群中又纷纷嘈杂一时，又是过了片刻，才终有一位肤色白皙的公子哥儿被推选出来。
那公子似乎有些局促，先是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草民孟惟，见过皇上、帝后。”
随即又对朱圆圆抱拳，称道，“朱兄，当日茶馆一别，竟然今朝再见了。”
茶馆一别。
听着这话，朱圆圆不禁对着这人凝神打量一番，却也觉出几分眼熟。似乎是当日茶馆之中与人对座论字之中的一员，不过甚为安静，竟叫他只有一点儿隐约的印象。
想到这儿他也朝着孟惟抱拳，“既然是见过面儿的，自然无需多礼。”
旋即他又转而朝着皇上道，“今日比试，还请皇上确定公平公正，便如此时琴之一决，请皇上指定曲目。”
“朕来指定？”皇上似乎也不曾想到朱圆圆竟会将自己的优势压至如此，当下微微一愣，旋即手指习惯性的摸着椅子的把手思索。
过了片刻，忽而朗声，“周尚书，前些日子朕听闻你刚谱了一首曲子，还不曾找人开光。”
“便在此时此刻，可否愿意献出来，让在座的各位听上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