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圆圆听着董季长这话不由得也是几分钟感慨，虽说他对于自个儿母亲的印象或者说是记忆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减。只是，或许对于董季长而言，朱婉昕仍旧是当年那个音容笑貌都清晰可见的姑娘。
不论董季长对于他娘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能够记了这么多年，已然是极为不易了。
当下，他也不忍接着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引得董季长心中悲痛，直接便是换了一个话题，朝着董季长便道，“爹，我晓得的。”
“只是你看，我不仅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却也带着如风一同回来。你以往常因为如风暗阁中人的身份，对他有所偏见，只是若您以后当真了解了这人，定然会是也心生赞叹的。”
“你啊……”便是在这时候，一生刚硬的老爷子对着朱圆圆偏偏多了几分柔和的心思，伸出手指朝着朱圆圆点了几点，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朱圆圆便在这时候见着好事儿，也接着开口，“只是爹，你晓得我以往常在家待着，也不去做甚么其余的事情，虽说四书五经读了不少，杂学之类的也多有通晓，但总归还是不常接触人气儿的。您看，若是儿子当真出去做了些什么，您可是愿意？”
董季长自然也不是好被人糊弄的性子，听得了朱圆圆这话，便也抬起头，朝着朱圆圆看过去，“你既然如此说，想来心中定然有些打算。已经到了这个来寻我的时候，自然不用再卖什么关子，想说什么，一并说了便是。”
“爹——”朱圆圆闻言嘿嘿一笑，便也朝着董季长身后便转了过去，一双手轻车熟路的搭在董季长的肩膀上，轻手轻脚的为董季长揉捏起来。
“其实这事儿若是说起来，也不是甚么大事儿。一应具体事务也并不需要爹您来操办，只是如此行为，却也有关御史府上的脸面。故而儿子念着念着，便也寻思着与您说道一二。”
说到这儿，他为董季长揉捏肩膀的力道不由得更为精巧，方才若说的一切，几乎都在为了接下来的一些话语来做打算。
朱圆圆微微低下身子，将嘴唇凑在董季长耳畔，轻声开口，“爹，虽说自古以来皆是“士农工商”，只是你我皆是晓得，商人虽说看似低贱，只是个中生活亦或是吃穿用度，却也样样不输于达官显贵。换而言之，便是这阶级虽有，也不如想象的那般卑劣。”
“儿子以往便有从商的想法与心思，只是想来一直又没有能够帮衬儿子的人手。这个念头，便一直搁置了，只是此次登上岐山，却也恰好见着了如风。儿子便心中想着……”说到这儿，朱圆圆已然见着董季长面色越来越阴沉，当下也害怕惹得董季长气坏了身子，声音便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两个字，几乎只能要人勉强听得见。
“想着……从商。”
随着朱圆圆最后两个字音落地，董季长似乎不曾想到以往虽说常常自己有主意，却从来没寻思这朱圆圆竟然心中有如此经商这般胆大妄为的想法。
当下在方才已经缓和的面色整个儿便肃然下来，抬起手便拍上桌子，直教方才朱圆圆亲手磨好的墨汁都有些飞溅出来。
朱圆圆见着这个场面，不由得整个人轻轻一抖。
若说为什么如此，他倒也并非畏惧于董季长，更或者说是，他这人生来无畏无惧，即便这世间，也不曾有什么事情是他当真畏惧的。
只是不畏惧，却不代表不在意、不担心。
董季长一生为官，换而言之，在这个国家之中，已然是除了皇亲国戚以外几乎最上等层次的贵族。朱圆圆如今这般陡然对着董季长开口说要从商，成为最下等人士的人物。
便是董季长心中，自然难以过得去这个坎儿。
朱圆圆是生怕董季长坏了身子。
也是随着墨汁飞溅出来，朱圆圆心中一动，便直接上前蹲下身子，一双手紧紧握着董季长的手。
“爹，我晓得这事儿若是这般直接说起来，您定然是极为难以接受。只是儿子此时既然开口与您说了，便是心中自然有些把握，能够将这事儿做得好。”
他一双眼睛瞧着董季长，其中似乎也有着盈盈的光泽。
董季长便听得他再道，“儿子跟着您回御史府中已是十载有余，您且想想，儿子可做过甚么当真出格的事儿，又使得您为我收拾烂摊子的吗？”
这话说的可谓是情真意切，几乎将朱圆圆以往的风格个性都尽数掩藏，而此时此刻，在董季长面前的，却正是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以往不曾见过这么乖巧孩子的董季长，几乎也被朱圆圆这一时的伪装蒙蔽了内心，嘴唇微微动了动，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朱圆圆见着董季长点头，登时便直接起身，朝着董季长行礼，开口浑然不曾有方才得乖觉懂事儿，直接便道，“老爷子，我早便是晓得你会同意。只是却不曾想到，竟然同意的这般干脆。”
只是虽说言语如此，朱圆圆终归还是惦记着面前这老爷子身子。伸手便拿起茶壶，为董季长倒了杯茶水双手端在面前。
一来是明面上的奉茶，二来也是所谓“请罪”。
董季长随着朱圆圆方才那话，便已然反应过来朱圆圆方才明显是假装的姿态。
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却也心中细细思量下来，朱圆圆方才那话却也当真不假。
又看了看此时面前乖巧奉茶的人，心中微微一动，终究还是接了这杯茶，便算是遂了朱圆圆的意思了。
在董季长这儿也算是打了个大获全胜，朱圆圆一身轻松的走出董季长的书房，心中便已然开始盘算着究竟该如何谋划经商这事情了。
这事儿若说难也当真不难，只是若说简单，委实又需要头脑。换而言之，便也是个挑人的事情，只是江如风在以往便有积累经验，想来此刻，定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