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圆圆对着宇文德先是摇摇头,旋即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然后才道,“如风和萧将军,与我而言,原本对我的信任与情意便是不同的。如风虽说原本在暗阁之中,却偏偏没有养成暗阁那般多疑冷淡的性子,对我的信任,却是远非萧大哥所能够比较的。”
“不论我是否告知如风,只若是如风始终陪在我身边儿要我做事儿,却是如风半点儿也不会耽搁。”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朝着方才萧何离开马车的方向瞧了一眼,一双眼睛轻轻垂下去,“只是萧大哥不同,我与萧大哥之间的情意原本便不如与如风生死那般浓厚,且萧大哥忠义,若是我心中当真存着对北梁有所不利的心思,他定然要与我论道的。如此,却不如由着萧大哥这般忠义,暂且透露些许,一来博得萧大哥信任,二来也是为了在日后当真与萧大哥要这军权,有了这般铺垫,也会相应容易些许。”
朱圆圆说这些话的时候,宇文德确实始终盯着朱圆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面上是一派的温和。
身为北梁太子,朱圆圆这并不明显的布局,他又怎么不能够猜测,方才那般询问,只是念着朱圆圆这两日来终归有些沉默,便想要使得他再多多说些话来罢了。
过了片刻,朱圆圆的目光便从马车口儿处移过来,将眼神凝聚在手中的那封信件之上。
“不说旁的了,却是不晓得,与我二人送信这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提到这封信,却是宇文德略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着送信之人有所猜测,只是当着朱圆圆的面儿,却终究不曾开口说出。
朱圆圆也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直接便拿了马车内的一块儿小小铁片儿便将这信小心的划开,从中抖落出来的是一张单薄的信纸,且信纸之上还不曾写满。
只是隐约的看到那般字迹,朱圆圆却是与方才宇文德那般一样的皱了皱眉头。
这字迹看似娟秀非常,又极其端庄纤细,想来写下字迹的,应当是位女儿家。
只是,令朱圆圆皱起眉头的原因却是——
——这字迹他好似见过。
不是在旁处,便是在医馆之中,那位爽朗动人的姑娘,手中拿着他的笔,桌案之上是他的纸,那般轻描淡写的,便将“何以家为”改成了“可以家为”。
是怜莲。
可是这般的情况之下,怜莲既然已经被皇上赐婚宇文喆。而不论怜莲一开始出于何等原因想法,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毕竟将是宇文喆的皇子妃。
而宇文德身为太子,与宇文喆在朝堂之上几乎乃是势如水火的状态,怜莲这般信件,又代表了什么呢?
朱圆圆在转瞬之间,心中便胡乱猜测了几分,旋即他也不拖延,索性直接便打开信件。
怜莲乃是个世间顶好的姑娘,故而,朱圆圆绝不愿意她出了甚么事情。
展平信件,映入眼帘的,果然便是怜莲娟秀之中又带着风流的笔迹。
“太子殿下,朱公子:
见信如唔。
若是你二人能够将这封信拿在手中探看,便是证明,那日朝堂之上我之计策,已然实现了。在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此时此刻,我应当已经是被皇上亲口允诺的二皇子妃。
是否很惊讶我会如此做?
其实不必,朱公子,早在我当年去寻得你的当日,便已然有了这般想法。你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情意,是我心生艳羡,却终究不能得到的。既然如此,索性用我一人,便将你二人成全。
却也不必过于为我心忧,既然有我身后将军府在,那么二皇子殿下对于我只会善待,而不会亏待。
朱公子,且也算是我为你试探出了二皇子真情。在二皇子殿下心中,是没有什么比权势更为重要的。
而此时我虽说凭借我之能力成全了你二人情分,却不能够说是全然的好事。太子殿下,您在我打小的时候便赞我机灵聪颖,凡事权衡利弊,没有人想的比我还要清楚。
此时我亦然如此。
虽说我使得你二人情意圆满,但此后,只要我还是二皇子妃一日,在二皇子不曾背弃我北梁的前提下,我便会用我自身谋略,在二皇子殿下争权夺利的路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我对于自己的成全。
太子哥哥,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用如此语调唤你。从此山高水长,莫在相问。
怜莲笔”
这封信写的极短,不过寥寥数百字,可是不论朱圆圆还是宇文德见着,都觉着其中重量,宛若千钧。
看罢了信,却还不等着朱圆圆说些什么,宇文德便是一副极为冲动的样子,一双眼睛似乎酸胀的有些发红,几乎在霎时之间便要冲下车去。
“我要回皇城,将这事儿与父皇说道清楚,若非是因为当真欢喜,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赐婚下来?!”
却是朱圆圆一手抓着即将起身的宇文德袖口,强行拉着宇文德重新坐回在马车之上,稍稍放大了声音阻拦,“你且莫如此急切,也不想想你我现在在甚么地方,以及怜莲姑娘如何心思。”
不论在甚么时候,朱圆圆的话对宇文德而言总是有效的。
最终宇文德只是与朱圆圆略微拉扯了片刻,便坐回原处,一双眼睛朝着朱圆圆的方向看过去。
“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再如何琢磨怜莲的心思,又能够如何呢?”
“你这是关心则乱。”朱圆圆晓得宇文德与怜莲的关系远非是自个儿对于怜莲的那些好感可以比较,却也不说他心里头如何想的杂乱,只是开口与宇文德分析。
“你且想想,若是怜莲姑娘要萧大哥将这封信送与你我二人,那么,这封信,该是何时交到萧大哥手中的?”
“自然是在我等出皇城以前。”
“既然如此,那萧大哥又为何在行军两日以后,才将这封信,交到你我手中呢?”朱圆圆手指在那封信之上摩挲片刻,“这自然非是因为萧大哥忘了,想来只是因为,怜莲姑娘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