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有声的“是”字落下,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良久,叶凉生起身。
“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叶凉生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啊,所谓的解开心结不过是为了减少你内心那点罪恶感,可就是如此你却什么也不愿意做,那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去原谅?”
纪以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因为情绪激动的原因音量比平时要大了很多,还带着委屈的怨气。
叶凉生没想到他会这样,怔了几秒,刚要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看了看四周,那些人都纷纷看向了这边,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偷偷的拍照。
叶凉生折回去,走到他身旁。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万一那些人把东西放上网怎么办?”
“无所谓啊,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尝试过网络暴力吗?”他缓缓起身,高出她近一个头的海拔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戏谑。
“要不要试试?”
“你真是疯了。”叶凉生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说着拉人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她想起了刚刚咖啡厅里的那些人,叫他先行离开,自己又折返回去,确定照片和视频都被删掉时,才放心的离开。
纪以北并没有先走,他还在那里,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背影给人一种孤独落寞的感觉。
他再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了,今晚过后就是陌路人,叶凉生提醒着自己。
“我不知道我能够为你做什么,你说的条件我做不到,可就算是为了自己心安,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哪样啊?”他故意问道。
“如果可以,好好生活吧。”叶凉生不接他的话,直接转移了话题。
只听纪以北轻笑了一下,说:“叶凉生,我发现你这人不仅自恋,还爱多管闲事,你算我什么人啊?我找不找对象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有时候你接受不了的事情不代表它不正常,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就是正常,还以为去了国外几年会有长进,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不就是以为我放不下你才故意在你面前这样吗?我告诉你叶凉生,我现在对你除了恨,一点感觉也没有,更别提故意做这些事来刺激你,这不过是我生活的常态而已,我不原谅你,但我也真和你没有关系了,你爱结婚结婚,爱去哪儿去哪儿,都不关我的事,你别这么自作多情行吗?”
回到酒店的时候,叶凉生一直在想他说的话,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让她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或许他们之间真的很多东西都变了,一如现在两人的关系,一如他那已经让人猜不透的眼神。
想不通那便不去想了。
第二天,在活动结束后,她退了房,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了溧阳。
溧阳是她出生的地方,一个承载着她前二十年里所有悲欢喜乐的小镇。
落地机场的时候,天已然全黑了。
这座城市发展的真快,几年的时间她已经快认不出来了。
她循着记忆里的地名打了个车回了家。
推开那扇破旧不堪的门,杂草遍地的院子便出现在眼前,童时的记忆像老电影那般汹涌而来。
在这里,爷爷给她做木马,奶奶给她讲过笑话,陪着她读书识字。
往前走去,是正屋,一家人吃饭聊天谈事情总在那里,她记得奶奶总将她抱在腿上,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左边有两间屋子,是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的,她的房间做右边的屋子里,还有一间是空着的,家里若是来了客人,便可住在那里。
现在,这房子就在眼前,只是那窗棂早已褪了色,蜘蛛网破了又结,结了又破,密密麻麻的覆盖着,毫无生气的垂落在那里。
里间,灰尘积得如雪花那般高,一开门那尘土便扑面飞来。
她坐在那破败的沙发椅上,望着眼前的种种,心中百感交集。
在老屋待了很久,她才慢慢起身离开。
她没有去机场,只是转了个身去了墓园。
在这里,她爷爷奶奶就长眠在这里。
那满目望去的碑,在黑暗中诉说着它的孤寂凄凉,她穿过它们中间,找到了位于东南方向上的一块碑,上面写着“叶氏秋林之墓”并列的位置写着“叶李氏爱月之墓”,下面的落款只有一个人:孙女叶凉生,时间:2003年9月初8。
“我回来了,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你们。”她将花放到中间,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们想我了吧,我也很想你们,我找到妈妈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放心。”
“对了,你们应该见到爸爸了吧,如果见到了请告诉他,妈妈现在和我过得很好,威廉斯叔叔很照顾我们,我们都开始新的生活了,让他不要担心。还有,我现在已经懂事了,我没有再和她闹脾气,我们……我们真的过得很好。”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对方是个美籍华人,叫jonhy,比我大三岁,还记得以前你们说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我们家小公主吗?现在这个人我找到了,我想你们会高兴的,一定会的对吗?”
叶凉生自言自语着,突然身体像被掏空一般,无力的倒了下来,靠在墓碑旁,轻轻地抽泣起来。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说,jonhy对我很好,我应该嫁给他,可是我心里却感觉不到太多的快乐,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因为那个人,我又遇到他了,他好像过得很好,但又好像不是,他说他恨极了我,我不想伤害他的,我真的不想伤害他,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该怎么办?爷爷奶奶,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心里藏着太多事儿了,可是又不知道该跟谁说,如今到这里,眼泪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在这一刻终于决堤而出。
她哭了,哭得汹涌澎湃,仿佛要将过去积攒的所有眼泪都在这里释放出来。
许久,那哭声渐弱,她抱着那冰冷的墓碑再次喃喃自语着。
“听我说这么多你们一定觉得很烦吧,可是除了你们,我不知道该对谁说,所以即使我很不孝,即使我让你们这么烦这么操心,也请你们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声息逐渐平息,就这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