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大老爷捋着胡须笑道:“裴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两位既然救下我母亲，就是我们整个徐家的恩人！我们前来拜访，实乃礼仪。”
二老爷瞅着紧闭的大门，迟疑道:“裴公子在里面吗？”
“这……”我尴尬挠头，想到元止寒只要提起徐家，整张脸就冷到极致的模样，又想到他明确说过，不欢迎任何人来拜访，犹豫片刻，我说:“不好意思，他已经睡了。”
显然没料到兴师动众地来，会遭到如此碰壁，大老爷和二老爷对视一眼。
人群中，一个少年冒出头来，嚷嚷道:“让他起来啊！我们这么多人来拜访他，他是在故意摆架子看不起我们徐家吗？”
大老爷怒喝一声，“闭嘴！”
那少年摸了摸鼻子，悻悻地缩回去。
我拱手敛眉:“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并非是我们故意摆架子，先前我兄长说过，不喜打扰。”
二老爷点点头，“确实是我们唐突了。大哥，我们回去吧。”
大老爷蓦然问:“敢问裴姑娘，你同你兄长，是在何地修行？我们徐家受了你们如此大的恩惠，自然应该捐一些功德钱。”
我张了张嘴，正想囫囵敷衍过去，身后的大门猛然打开，紧接着，头顶传来男人冷冰冰的嗓音:“方外修行之人，不沾染俗世钱财！各位请回！”
大老爷和二老爷凝视着他，嘴唇紧抿，脸色各异。
我回过头，只见元止寒面色阴沉似水，一双狭长的眼眸里，饱含戾气。
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因为屋子里没有点灯的缘故，可这些涌动的黑暗，瞧着却像缠绕在他身上的死气。
大老爷和二老爷望着元止寒发呆，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二人的失态，叫身后的小辈窃窃私语。
过了好久，他们兄弟俩才勉强回过神来。
徐老夫人六十多岁，大老爷今年也将近五十了，他失神地望着元止寒，怔怔问:“你叫什么名字？”
元止寒的眉头拧成一股死结，不悦道:“你们徐家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我已经说过了，我叫裴寒。”
“裴寒……裴寒……”二老爷低头呢喃着这个名字，深深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元止寒冷笑道:“看见我的模样了，你们还满意吗？”
“喂！你说话怎么这么横啊！”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出来，又是先前那不知天地厚的少年，他冲着元止寒嚷嚷:“你拽什么拽啊？不就是一个臭道士吗！”
大老爷杵了杵拐杖，沉声道:“放肆！”
少年委屈极了:“爹！我看他对你不敬才那样的！”
大老爷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对我不敬，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来插手？！”
“爹……”少年脸上写满不解，身边的兄弟姐妹拉了他一把，赶紧示意他别再说话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气氛很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徐家两位主事的老爷，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经过方才的闹剧，两位老爷神游天外的心思总算拉了回来。
大老爷拱手作揖:“冒犯裴公子了，鄙人代表徐家所有人，赔声不是。”
“如果道歉就能解决所有事，那是不是我把你徐家满门屠了，只要道歉就可以了？”
元止寒的嗓音幽冷至极，就像是游荡在地狱的恶鬼，伺机潜伏在黑暗中，充满恶意，只等着找机会扑上来，狠狠撕碎你的灵魂！
大老爷沉默了，二老爷也不说话。
那冒进的少年再一次不服气，又要说话，这回，他一声还没说出来，大老爷猛然回过头，过去就是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打破诡异的沉默，少年捂着脸，他完全没感情是什么状况，一脸懵:“爹？！”
大老爷气得直跺脚:“我让你再多嘴！”
他手指着所有人，勃然大怒:“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好了！裴公子是我们徐家的大恩人！你们对待裴公子，要像对待我和二老爷一样尊敬！如果今后我再发现谁敢对裴公子不敬，家法处置！”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眼睛里都充满了疑惑，不知为何如此。
元止寒冷笑一声，半点不领情:“我又不是你徐家的人，你做这些给谁看？”
说完这话，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黑暗中。
我看了看他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众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着元止寒进屋去了。
徐家的人在外面逗留了没多久，就三三两两地散去。等他们走完了，我才过去把门关上。
“你怎么也不知道点个灯？这么黑。”一边埋怨着，我一边走去烛台边，挑燃灯芯。
灯芯发出“滋滋”的声响，火苗一下子窜出来。
元止寒站在窗台边，像一尊石化了的雕像，一动不动。
“你不冷吗？”我碎碎念着，走到他面前，倾身将窗户关了，隔绝了他看瀑布的视线。
元止寒冷冷的目光挪到我身上，颇有微词。
倚靠在墙边，我漫不经心地出声:“我说，你的大哥二哥，其实是认出你来了吧。”
“你想死？我说过了，我和徐家没有任何关系。”元止寒冷声警告我。
他说话虽然不讨喜，但他没有否认我那句话。
我抿紧嘴唇，心中五味杂陈:“既然他们都已经认出你来了，徐老夫人肯定也早就认出你来了吧。”
元止寒冷冷道:“与我何干？”他嗤笑一声，“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留住你一条性命，徐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同我没有关系。”
“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我忍不住说:“既然他们能够一眼认出你，想来，你的相貌和徐老夫人，以及逝去的徐老爷年轻时十分相似，你……”
“裴意！”元止寒蓦然拔高嗓音，打断我的话。
他转过头，狭长的眼尾泛着些许猩红的光，周身涌动着一股浓郁的死气，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冷漠，就像在看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