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何悦的质问,何二叔不见分毫慌张,反而多了几分厉色。
“何悦,你父亲在这里,有些话二叔不愿多说,不想让他走的不安心!”
何二叔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们在场的人都懂。
他是在指责何悦与唐时那件事,点破了何家主的死是被她这个女儿一手推动。
何悦脸色一白,身形发晃,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唐时过来扶住她,冷眼看着何二叔,“何家主的寿衣尺寸合适,绝不是从别处挪用过来的。何二叔是早就算到今日之事,所以才能提前几天做好准备?”
这话条理分明,直指重点,完全不受何二叔那些话的影响。
我心中一震,视线落在那套寿衣上。
尺寸不尺寸的分不太出来,但唐时眼力很好,他说合适,那必然不是在说胡话。
何二叔镇定的神色终于有了龟裂迹象,他被我们这许多人盯着,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正好撞在何家主所在的床脚,发出“咚”的一声。
他提起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就被元止寒打断。
“本尊给你的黄符呢?”
元止寒声音平淡,仿佛真就只是问了个普通问题。
可我却看到,何二叔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的捂住了身侧的口袋。
那是刚才他去给我们送菜的时候,露出了一角黄符的口袋!
我心中疑惑顿时清明一片,“你没有把黄符烧成灰给何家主喝下去!”
“他们说的是真的?”何悦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她这位二叔,陌生又可怕。
何二叔攥紧手中的寿衣,最后恶狠狠的往地上一掷。
“我是为了整个何家!”
喊出这一嗓子,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后头的话一股脑的倾倒出来。
“大哥他去过那个山洞,你们忘了吗?”
“他要是活下去,整个何家都要给他陪葬!”
“你胡说!”何悦哭着朝他大喊,“我爸爸一生都在守护何家,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他!”
何二叔猩红着一双眼,嗓音沙哑,“我说的事实,他从山洞里出来那一刻开始,他就是阴人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
把所有的声音都劈了个一干二净,无人出声。
何家主,是阴人?
我回忆着我们过来这里以后跟何家主的每一次接触,实在无法相信何二叔的这个说法。
依照何家主给出的信息,那怪物制造的阴人应当是受到控制,无法自主行动,没有自己的思维。
可他一直都很正常。
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我狐疑的看着何二叔,究竟是他在说真话,还是,在掩盖他害死何家主的真正目的?
元止寒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你说他是阴人,证据呢?”
何二叔神色凝滞,“凡是从那个山洞活着出来的,都是阴人,这是何家内部都知道的事情,不需要证据!”
这一句话,点燃了何悦的怒火。
她像是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小兽,疯了一样的朝着何二叔扑过去。
“你害死我了爸!”
“你根本就是故意要害他!”
何二叔抬手就要一巴掌抽到何悦脸上,幸好唐时动作快,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样一来,何二叔就只能任由何悦以最原始的方式踢打撕咬,很快变得狼狈不堪。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嚷嚷,“我是为了何家!”
元止寒挥了一下手,何悦昏倒在唐时的怀中。
他那双眸子像是两颗冷凝的冰珠,看得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何二叔瑟缩起来。
“先把何家主下葬。”
有了元止寒的吩咐,后面的一切还是顺利举行了。
何二叔亲手给何家主换了寿衣,果然如同唐时所说,尺寸刚刚合适。
封棺的时候,何悦悠悠醒来。
她睁眼第一句话,喊的就是“爸爸!”。
唐时低声对她说着什么,最后何悦点了点头。
她目光锁着正在忙碌葬礼的何二叔,好半晌,起身走到何家人跟前,接过了封棺钉。
“我来。”
何家人都看向何二叔,如今何家主不在了,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
何二叔长叹一声,“让何悦封棺。”
大家自动散开,何悦拿着趴在棺盖上跟何家主说了会话,眼泪如断线珠串砸在地上。
她没耽误太久,拿起封棺钉,一下下的打入棺木,七根封棺钉打进去,封棺结束。
何二叔面露哀色,劝着她,“悦悦,你要坚强一些。”
何悦撇开头,不和他说话。
她这样的反应,让何二叔最终一甩袖子,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待抬棺的族人到齐之后,何二叔恭敬的对着元止寒作揖。
“尊上,我等要送家主上山了。”
元止寒不冷不淡的应声,“嗯。”
我看向窗外的夜色,有些意外,他们要在晚上送何家主下葬?
一般来说,都是先停灵三日,然后在白天去下葬。
而且,他们不怕晚上出门会出事?
大约是看出我的疑惑,何二叔解释道,“元夫人,这是我们何家的规矩,去世后不停灵,在夜里送/入祖坟,不能耽搁。”
“送葬路上,我们有法子保证大家的安全。”
如今接触到各种不同的奇闻异事,何家有这样的规矩,我倒是能接受的。
只是,这样的下葬过程,终归有点古怪。
就好像所有人都很匆忙,怕迟了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送葬的队伍都列好,何悦披麻戴孝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她手里抱着的不是何家主的遗照,而是一只漆黑的木头盒子。
元止寒在我耳边低声说,“那是何家主生前留下的一节人骨。”
“人骨?”我有点不解。
元止寒看着那只盒子,黑眸微眯,“应该是在被改造身体之前,还是纯粹人类身份的时候,特意留下的。”
所以,是要带着人骨下葬?
为什么呢?
要用这种方式,表明死者还是个人类吗?
我暗自揣测着,只觉得何家的葬礼,看不懂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等送葬的人都走出大门,元止寒忽然牵着我的手,跟了上去。
我惊讶的差点没跟上他的脚步,“我们也去?”
元止寒含糊的说,“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