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人尖锐的惊叫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是踉踉跄跄往后退，不慎碰倒一堆椅子板凳的声音。
只见白溪和顾流母子俩相互搀扶着，不断往后退，瞳孔扩大到极致，脸色惨白如纸。
我正疑惑着，却见顾勤之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
不对，他看的不是我，是我身后。
转过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猩红的眼眸。
八岁的小孩儿仅有胳膊肘高，本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此刻却浑身黑气萦绕。
猩红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嗜血的残忍，他面庞冷漠地盯着那对不断往后退的母子，一步步走过去。
白溪和顾流一边尖叫着一边后退，顾流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准备逃跑，刹那间，阴风四起，门窗瞬间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溪的眼皮子一翻，浑身软绵绵地摔倒在地上，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顾呈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手掌中间，一股黑色的雾气缓缓涌动。
“喂，你……”
我的手抓住顾呈的肩膀，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朝我袭来。
刹那间，腹部浮现出一股金光，抵挡住黑雾的攻击。
顾呈的脸微微扭曲，嗓音嘶哑道:“你走开！我不想伤害你！”
我平静地凝视着他的双眼，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波云诡谲在翻涌，仿佛藏着三界之中最丑陋阴暗的东西，单单只是看一眼就叫人触目惊心。
“你伤害不了我。”我沉声说:“就算白溪杀害了你的母亲，那也应该交由法律来处置，要是你动手杀她，最终害的人是你自己，我想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想你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在天之灵……”顾呈笑意可悲，脸上落下两行清泪，“我妈如果活着，应该希望我成为一个善良优秀的好孩子，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被人害死了！”
“姐姐，你知道吗，在咕咕山的这几年，每到夜晚，我就会做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还是我，但是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变了，我的亲人也变了，唯一没有变的是，我还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最后我忍无可忍，杀了所有的人，踏上修仙之路，经过了很多年，我成为了人人仰望的存在。我想，我也应该杀了所有人，斩断尘缘！”
顾呈一字一句，眼神绝望地诉说着这一切。即使他没有说那个梦的具体内容，我也知道是什么了。
那是扶桑的前尘。
顾呈虽然只有八岁，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应该可以通过那个梦境感受到，梦境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一定和他有关。
我也不知道为何，扶桑转世重生，仍旧是这样的命运，或许这就是他逃不开的东西。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到他满面泪痕的模样，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读过书，没有接触过这个社会的法则，但凡顾家的人对他好一点点，而不是让他从小到大生活在丛林中，与世隔绝，他都不可能做出和前世一样偏激的举动。
我垂下眼眸，伸出手，将顾呈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顾呈的身体一僵。
“我会带你踏上修行之路，但我不会让你杀人，我不希望你重返覆辙。”我静静地说着。
顾呈咬紧牙，“如果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呢？”
“你过不了我这关。”
“为什么？”
顾呈抬起头，双眼中的猩红之色渐渐褪去，眼神复杂无比。
我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幻境中时，听着扶桑讲述他的前尘，扶桑的语气和神情一如既往地平淡，但是，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丝悔恨和喟叹。
我不知他是悔恨自己杀了太多人，还是悔恨当年自己太冲动，没有在暗地里使手段。
总而言之，我感觉，他并不满意自己当年的行为，只不过他最后成了神，所以回想起当年只剩下唏嘘。但如果，他在被追杀的过程中没有撑下来呢？或者堕魔了呢？
扶桑走的这条路，艰险万分，我不确定转世的顾呈是否也会成功，我不想冒这样的风险。
面对眼前这个只有胳膊肘一样高的小家伙，我心中所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忖半晌，只能说:“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查探当年你母亲的死因和白溪是否有关系，但我不希望你这么冲动地杀人。”
顾呈的嘴角绷得很紧，冷声说:“这还用查吗？她就是杀人凶手！”
余光朝晕倒在地上的白溪飘去，地上的人一动不动，可眼睫却在不停颤抖。
“你从小生活在咕咕山，见多了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但这是文明社会，我们既然可以用手上不沾血的方法解决仇人，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顾呈皱了皱眉，不太赞同我的说法，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反驳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歹他眼睛里的血色散了，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我松了口气，牵着他的手，准备带他回去。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危机感袭来。
顾勤之惊呼一声:“仙姑！小心！”
我下意识地掐诀，打出一道攻击！
转过身，正好看见张牙舞爪的黑影化为黑色尘粒消散。
顾呈的脸瞬间被抽空血色，眼皮子翻了翻，就这样晕了过去。
……
桌上摆满丰盛的饭菜，桌上的一家三口和乐美满，男主人帅气多金，女主人温柔贤惠，儿子稚嫩单纯。
女主人给自己儿子夹了一根鸡腿，温声道:“阿流，你得好好补补，昨天被顾呈吓坏了吧？我看你这几天脸色都不太好。”
顾流将鸡腿夹回去，皱眉说:“妈，我不喜欢吃鸡肉，你昨天也吓得不轻，你吃吧。”
白溪嗔道:“你这孩子。”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顾流夹了一块排骨，“吃这个可以吧？”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面，又想起顾呈卧病在床的模样，我如鲠在喉。
碗筷搁置在桌上，发出的声音不小，桌上的三个人同时停下动作，朝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