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开的咖啡店,无论是装修还是陈设,都是当下最流行的风格。
这么好的设计,店面却门可罗雀,兼职的大学生坐在吧台后面玩手机,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价目表,我一瞬间了然。
周灵微径直走到吧台前,点了两杯咖啡。
咖啡入口味道苦涩,过了一会儿,唇齿留香。
周灵微一身素白长裙,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昨晚那个在梦境里对我骂骂咧咧的女子,和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合到一起。
“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先说吧。”
“我先说?”我挑了挑眉,不太确定她的意思:“不是你约我来这里的吗?”
周灵微淡淡一笑:“我又不是傻子,你心里很排斥我,难道我看不出来吗?我一约就把你约过来了,可见,你心里其实也有话想对我说。”
周灵微顿了顿,低头喝了一小口咖啡:“你不要误会,我让你先说,不是我故意耍身段,而是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想,你想和我说的事情,和我想和你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你的思路应该比我清晰一些,所以,你来说吧。”
同一件事情……
我皱着眉,“我想说的,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看见你了。”
“不过,在我的梦境里面,你似乎并不认识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不认识我?”
周灵微不答反问:“在你的梦里面,是不是有一间小木屋?”
我的脸色怪怪的:“是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和我做的其实是同一个梦?”
周灵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在椅子里,双目失神,脸色微微发白。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我正想叫她的名字,话语声即将脱口的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一副场景快速划过。
我想起来,那个叫陈平安的精神病患者,他最后离开之时,我问他,那个带他逃跑的人是谁,他的嘴巴张了张,说出来一个名字,但当时鸣笛声震耳欲聋,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虽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但我还记得他说那几个字的模样。
他的嘴唇翕动的幅度,恰好就是“周灵微”三个字!
周灵微……
周灵微。
周灵微!
我的双手死死攥紧桌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呼吸愈发急促。
周灵微抬起眼皮,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微微蹙着眉:“你怎么了?”
我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费了很大力气,才制止住自己直接问出有关陈平安的事。
我可没有忘记,我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是虚假的世界,是被人监控着的世界。
咖啡店兼职的服务员,店里零星的客人……都是木偶,他们都是控偶人的眼睛和耳朵。
我只要一说出来,控偶人就会立即察觉到这一切。
压低嗓音,我沉声说:“我们换个地方。”
周灵微有些疑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什么也没问,拿起包跟在我后面。
在教学楼里转了一圈,找到一间空教室,我和周灵微一前一后进去,反手关上大门。
随便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抬头却看见周灵微还站在门口没动,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谨慎地盯着我:“你做事这么谨慎,是发现什么了吗?”
我垂下头:“我想,昨晚上的梦,应该不是巧合吧?你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你不必防着我,既然我能进入那间小木屋,那就说明,我是一个正常人。”
周灵微皱了皱眉,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停顿片刻,我继续说:“不过,你在梦境里的性格怎么和你在现实中的不太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周灵微双眼防空,呆呆地说:“我想,你或许不应该和我说那么多,我不值得你相信。”
“嗯?什么意思?”
只是眨眼之间,周灵微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她微微一笑,在我身边坐下,歪头打量我:“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浑身一僵,周灵微的脸上带着亲和力极强的微笑,凑近了看却发现,她漆黑的眼瞳里一片冰冷,笑意从不曾抵达眼底。
我抿紧嘴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和她拉开距离。
“我刚才说,你约我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吧。”
“我不是说过了么?”周灵微扬了扬眉:“我找你,和我昨天晚上做过的梦境有关,我昨晚似乎梦见你了,但是梦境的具体内容,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能隐隐约约感觉,这个梦境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你见我,不也是因为这件事么?所以,就由你先说吧。”
周灵微不紧不慢地说着和在咖啡店时一样的话术,我的瞳孔骤然缩紧,心底一片冰凉。
察觉到周灵微的异常,所以我刚才留了一个心眼,没想到,周灵微竟然真的不知道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我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她变得很奇怪,就像……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周灵微?
梦中的笔记本说,“我正在一点一点被吞噬”,这是否,就是周灵微如此奇怪的原因?
原来的周灵微已经被控偶人吞噬了大部分,并且,在这具身体里塞入了一个木偶的灵魂,周灵微原有的意识,只残存着一小部分。
刚才那一瞬间,是原本的周灵微拼尽一切,暂时取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也就是说,现如今的周灵微,根本就不值得我信任!
她是一个木偶,她约我过来谈话,其实是为了套路出来我的话吧……
想到这里,我一阵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亏我那么相信周灵微……差一点,差一点就被骗了!
“裴意,你怎么不说话了呀?你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周灵微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个友善却又略显诡异的微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出了一层薄汗:“我在想,应该怎么和你说昨晚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