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女帝的‘走狗’!”令非竹脸色一沉,在窗边凝思片刻走到桌前,“既然有女帝的‘走狗’来了,这件事就不必我们费神,交给他就好,贾兄,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混到他身边,接近女帝!”
果然够执着的,待到他日让他知道自己多次与女帝近在咫尺,甚至还帮助女帝逃跑,不知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他一心就想着刺杀我,一听说有机会接近我连什么天下安宁也不顾了,这可不行!我道,“别看这个钟迟是正三品行事,可他根本就近不了女帝的身,就算是混到他身边你也没法接近女帝,依我看还是先解决江南之事,我听说女帝对此事十分重视,若是我们能解决此事,说不定还有机会接近她!”
听我一口一个“女帝”的称呼自己,月奕本就聪明,也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他恐怕是想不通,为何我明知道令非竹一心想刺杀我,我却还留着这个祸患。他在风翊身边坐下,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而风翊的神情看不出实在想什么。
令非竹细细咀嚼了我说的话后,得出了结论,“言之有理!”凭他的智商能在险恶的江湖之中活到今日,也实在是不容易,先前风翊就告诉过他,我们是落魄兄妹,我都不会武功,这些宫内的消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我们所轻易知道,他不纳闷我从何处听来的消息,还觉得言之有理,就算现在告诉他,我就是女帝,恐怕他还会觉得我是在玩笑吧!
“甄姑娘聪慧过人,在下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那我们是否要协助那女帝的‘走狗’断案?然后借机刺杀女帝?”愚蠢!他实在愚不可及,协助钟迟断案,最后的功劳不也都会归到钟迟身上?就算是有机会,也轮不到他。
我摇摇头,直接说出目的,“这案子不能由钟迟断,得由我们断,若是钟迟断案,你只能受点赏赐,还是无机会。”
令非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依我看,他根本就没有明白,“可是,就算我们断案,有那‘走狗’在,不还是……”
上回回宫没有派人追踪杀了他,是念及他也是受人蒙蔽,现在看来根本无需我出手,他的愚蠢足以让他活不下去!
我已经无心再向他解释,那边的风翊似是向月奕解释清楚了此事,起身走到令非竹身后,拍拍他的左肩道;“令兄,碧儿的意思是,女帝只给了钟迟十五日时间来调查此案,十五日一道,钟迟就必须回都内,我们只需让钟迟十五日之内破不了案,即可!”
令非竹这回算是真听明白了,“所以甄姑娘的意思是我们给那‘走狗’找麻烦,让他破不了案!”风翊点点头,他一脸为难,“可是案子一日不断,就会有人受害,同刺杀女帝比起来……若是那‘走狗’真能在十五日之内断案,令某就算失去这次机会,也要助他!”
他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虽愚蠢了些,却真将天下苍生为己任,若不是他一心想着要刺杀我,将他收做武将,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月奕道:“朝廷中人,官官相护,想查清楚这个案子的真相,只能我们来,若是协助钟迟,这个案子的真相永远都查不出来,最后只会不了了之,应付了事!”
这正是我想支开钟迟的原因,月奕的思虑很周到,原本若是他不说有州府贼喊捉贼的嫌疑,这个案子,我恐怕还会直接交给钟迟,只是现在——
我对钟迟接触太少,平时在朝堂之上也没有过多注意到他,连他站在我一边还是慕君思一边都不清楚,若是直接将案子交给他,只怕最后受蒙骗的就是我。
令非竹斟酌过后同意月奕的说法,“的确,女帝的‘走狗’,能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他对风翊拱拱手,“贾兄,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做?”
风翊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们,你知道的线索是什么了。”
令非竹也不再卖关子,说出了自己掌握的线索——
离开都内后,他最先到的就是柳州,柳州风月楼女子失踪时他正在楼边酒馆中饮酒,听到州府的人派人过去时,他从楼顶上去想观察情况,谁知正巧撞见有人带着那些女子离开,他说到此停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
月奕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失踪的女子不是被人掳走,而是心甘情愿和他们一起走的?”
这一点,是我们所都没有想到的,风翊依照正常的破案思路得不到结果,月奕的猜测还没有了得到证实,令非竹的话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先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人能从州府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这么多人,还不露出马脚,本身带走那么多人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如此说来倒是有解了。
令非竹接着道:“不错,其他的我不清楚,不过风月楼那些女子的确像是心甘情愿,不只是心甘情愿,我还听到那些女子道‘终于来接她们了’,像是受到了蛊惑。”看来不是简单的失踪案,恐怕正在预谋的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风翊与我对视一眼,示意令非竹接着说下去,“我看如果不是鬼神作祟,十有八九就是那些人使用了什么邪术,这些人不除,江南就一日不得安宁!”
说他是头脑简单,他又有些自己的想法,可若不是头脑简单,如此明显的意图他都看不出,也实在说不过去。
综合他的线索,和月奕的猜测,这些失踪的女子,至少分为两类,一类是真正失踪之人,一类则是自己离开。
真正失踪的女子可能是被山贼掳走,而青楼与歌舞伎坊的那些恐怕就不是失踪那么简单,风翊与我对视一眼,也得出了结论,“令兄言之有理,那令兄方才被人追杀,难道是查出凶手,被凶手杀人灭口?”
令非竹无奈的摇摇头,“是州府的杀手,我本想混入州府府中给他留下线索,谁知才混进去便被人发现,误当作刺客,才被追杀。”
我越发的觉得他能活到今日是前世的造化,风翊忍不住笑出了声,“令兄侠肝义胆,在下佩服,只是州府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令兄现在打算如何摆脱州府?”
“这……”令非竹一脸为难,便又听风翊道:“令兄随我来!”
他言罢,留给我一个眼神,攀上窗棂,“哎——”令非竹迟疑一下,风翊飞身下去,他尾随出去。
不知风翊给他出的什么主意,我欲问问月奕,却听到了墨谨的声音,“陛下杀不杀?”
他问的我一愣,细细咀嚼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令非竹,想必令非竹那一番刺杀女帝的言论被他听到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换回衣衫回来的。
他去杀令非竹,只怕令非竹至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死在他的手下,“不必了。”
我吐出三个字,墨谨并没有多言,默认了我的决定,这若是小胤子在,恐怕就算我说了不杀,他也会私下派人杀了令非竹,来个先斩后奏,左右我不会因为一个想刺杀我的人而惩罚他。
“陛下为何不杀他?”倒是月奕发出了质疑,“此人没头没脑,有一心想着刺杀陛下,无论是现在他不知陛下的身份,还是他日知道了陛下的身份,此人留着都是祸患,陛下难道……”
他说到此顿了下来,我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他摇摇头道:“是臣多虑了,只是臣不明白,陛下留着此人究竟为何?”
“无需原因,此人罪不至死。”我吐出这句话,月奕颔首,墨谨自觉待到暗处,“风翊公子和他一起离开,是不是……”
他没有说完,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是不是该让墨谨跟过去,以防万一,对于令非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摇摇头,又听他道:“陛下何时与风翊公子一起出宫,结交到如此危险之人?”
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我没有直面回答,这件事只有小胤子知道,毕竟他不会是时时都见到我,那次到都内只是一日时间,就算是朝臣也不会知道我不在,除了从不离开我超过至二个时辰的小胤子。
我跳过这个话题,为何出宫,何时出宫,这些问题我本就没有回答他的必要,我道:“他不是什么危险人物,他不过是受人蛊惑,朕倒是觉得,若是能将他归顺,会是个不错的杀手。”
我本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只是不知这话落到他的耳中成了什么,他垂下眼帘,轻声道:“臣知道臣僭越了,臣只是担心陛下,臣现在这幅身子,无法像风翊公子一样保护陛下,可臣为了护全陛下才落下如今这幅模样,臣只希望陛下无事!”
他愈说声音愈小,最后几乎完全听不到了,那回高热时他唤着我的名字,又说他的旧疾是为我落下的,我与他的究竟因何相识,我又因何记不住与他有关的一切?回宫之后我必回向小胤子问清楚,只是现在——
“朕知道,朕会护你周全,也会让自己无事!”我只能如此安慰他,让他心安。
他勾唇浅笑,并不勉强,眼底却依旧是无尽的悲伤,我别开脸不敢与他对视,他的那双眼,仿佛深渊,会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