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尘之事,我故意交给慕君思去调查,现在我们都是清楚对方的心思,只是一点没有道破,果然如同卿胤的猜测,司徒尘之事一出,文武百官都开始上书劝我派兵攻打蒙国,一统天下。
玉案上满是奏折,看奏章的数量,朝中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是站在慕君思一边的,几位大臣都是慕君思的党羽,就连太仆令也一并上书让我派兵攻打蒙国,还想一统天下,现在我连一个区区慕君思都无法控制,又拿什么来一统天下。
“怎么办?难道朕真的要派兵吗?”最无助的时候,我还是只能求助他,最无助的时候,永远是他在我身边,不论这个天下,是不是我想得的,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争定了!
他示意候在一边的宫仕,将这些奏章全都收拾下去,对我道:“陛下,现在不派兵已经不行了,摄政王这就是在借陛下之手,来夺得这个天下,为今之计就只有用一招‘金蝉脱壳’,才能保陛下平安,保大宁江山不落入奸人之手。”
“金蝉脱壳”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用的法子,现在却不得不用,若是此计能成,我回到都内时,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若是此计不成,我便无法再回到都内,从今往后这天下便再与我无关。
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该用这条计,若是连卿胤都没有别的法子,那就是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劝道:“陛下再信奴才一回,当年的誓言,奴才定不会食言!”
我沉默许久,终于颔首,除了相信他,我还是没有办法,这么多年,其实一切都没有变过,变得是世人对我的称呼,我还是那个无能的我。
当晚,卿胤将“地弑”二十三全都召集,带我从朱雀门出,离开王宫,“陛下此去是凶险之行,若是奴才无能,不能将摄政王控制住,陛下便永远不要再回王宫,不要再回都内,此生奴才欠陛下的诺言来世必当实现。”
他永远记着要给我一个天下,这样的人,我又怎么可能恨他,我能恨的只是我自己罢了,是我自己守不住我心爱的人。
我摇摇头,对他道:“小胤子朕希望这一次,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
他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是我让他失望了,我没有得天下的抱负,也做不了天下的王,就算他真的为我夺得这天下,终有一日我还是会令他失望。
他踟蹰着对我颔首,“奴才不会让陛下失望,陛下定要保护好自己,如今陛下有孕在身,凡事都要小心,没有奴才在身边,陛下千万不能离开‘地弑’的视线。”
他将“地弑”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我身边,必是抱了失败的心,“朕只要三人,其他的人,都留在你身边,凭你差遣。”
他摇摇头,“陛下,奴才能差遣的人很多,不差他们,可若是奴才真的叫陛下失望了,就只有他们能保护陛下了!‘地弑’听令,即日起保护陛下是你们唯一的使命,无论如何不得离开陛下身边,就算——我死!”
我被他扶上马,他道:“陛下快走吧!此计能成,便请陛下原谅奴才,此计不成,便请陛下忘了奴才。”
他抬手想替我驾马,我伸手拦住,“留下‘地弑’,哪怕一人,朕就算得不到天下,也不能让你为它陪葬,不论如何,都必须活着来见朕!这是命令!”
他抬起的手缓缓放下,唇角扬起了不自觉的笑意,“多谢陛下!奴才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奴才的命是陛下给的,只要陛下好好活着,就够了!”他言罢,猛地抬手打在马背上,马奔出城门的瞬间,我听到他在背后说,“公主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这是他曾经无数次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时间太过久远,久得我只记得他说要为我争天下,却记不得他让我活下去。
冷宫前,他说:“公主不要去,公主要记得,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见到娘娘,现在闯进去是死罪。”
南宫氏被抄满门,他蒙住我的双眼,在我耳边说:“公主不要看,公主记住,只有活下去,才有办法为南宫末子报仇。”
我从天莲池中被月奕救起,他在我的耳边说:“公主,奴才求你,一定要活下去!”
登基当日,母妃冷宫自缢,他在冷宫前再次拉住我,“公主现在是一国之君,是陛下,就算娘娘不在了,公主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公主一定要活下去!”
现在,我一定会活下去,我的腹中还有月奕的孩子,我一定会活下去,小胤子,你是从未让我失望过,这一次,也一定要等我回来,君临天下!
两日的时间,我到达了诗适秦的驻地,出宫时连令牌都忘了,却是小胤子想的周到,让“地弑”带出了国玺,没有国玺,就算慕君思逼宫称帝,也是名不顺言不正。
诗适秦在帐中见我,我走进帐内,他下跪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为何……”
“诗将军请起,是这样的……”我向他告知实情,果然是武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拔剑道:“岂有此理,陛下不必担心,臣现在就率领三军回都,将慕君思就地正法!”
我道:“诗将军莫急,慕君思现在已经集结朝中多数官员,兵部执事也是他的党羽,现在流隐那边还在安抚安国百姓,诗将军现在带军回都,就算是能突破皇城守军,到时候也会元气大伤,若是蒙国趁此机会进攻大宁,只怕大宁难以抵抗,让天下大乱本不是朕所希望的,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诗适秦闻言稍微冷静下来,引我坐下道:“幸好陛下到的早,今日一早臣便接到宫中传旨,让臣带军攻打蒙国,臣已经集结军队了,那现在……”
是卿胤传的旨,他料定的时间刚刚好,我吐出两个字来,“出兵。”
诗适秦甚是不解,“什么?出兵?这是为何?现在出兵蒙国,不是正中了慕君思的圈套,陛下……”
我抬手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朕来就是为了此事,诗将军必须出兵,不过,只能出一部分兵,现在然后秘密将流隐分部召回来,让流义带兵攻打蒙国,将军在此等候败绩。”
“等候败绩?请陛下明示,臣不明白!”
对于将士而言,只有等待胜绩,没有等候败绩的,流义的军事才干不输于他,说要败绩堪称屈辱,我解释道:“这场仗,无论胜败,都要对外说是败仗,而且这儿败仗至少要打一个月,给流隐足够长的时间调兵到这儿来,等这场仗败,慕君思得到消息,必定会逼宫造反,皇宫那边小胤子都安排好了,只要等到慕君思入主王城,便是一网打尽之时!”
诗适秦若有所思,“陛下思虑周全,臣明白了。”
我颔首:“调兵之事要以攻打蒙国的名义调,率军之人,要傅清廷。”
“傅清廷?”诗适秦重复一遍这个名字,“那不是兵部执事之子?让他带兵,岂不是……”
我知道他的担忧是什么,“就是要让他传消息给慕君思,让慕君思以为你的麾下没有可用之军,等到败绩传回,慕君思才能放心大胆的逼宫。”我顿了顿道,“至于傅清廷,等他到达驻地,便拿下!”
“流隐的军部都是诗将军的麾下,拿下一个后来封的官军将士他们应当还是会乖乖听诗将军差遣吧?”
诗适秦点点头,面露得意之色,“这点不喜爱放心,莫说是拿下傅清廷,就是拿下弄臣关的正远大将军,他们也都会乖乖听臣差遣。”
这就对了,我颔首道:“朕相信诗将军。现在你就清点出一部分将士,由流义率领,立刻出发,攻打蒙国。”
他颔首听令,我从怀中拿出蒙国军令递到他手中,“这是?”
“这是蒙国军令,是蒙国十六王子虞言则交到大宁的东西,清点出的将士人数以少为好,流义此去凶险,不知虞言则在蒙国地位如何,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这样东西或许能救流义一命。”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诗适秦将模蒙国军令攥在手中,在我面前跪下,三叩首,捧拳为敬,“多谢陛下!臣与臣子定不辜负陛下之望!”
我颔首,起身去将他扶起,“当年朕十三登基,若是没有诗将军追随,也没有朕的今日,如今天下本要归一,朕还让流义涉险,只要流义无事,朕才算对的起诗家,诗家三将我大宁,是朕最后盾牌,只要能保住你们,便能保住这江山,是朕需要你们!诗将军,多谢诗家忠心追随!”
诗适秦还想再跪,被我拦下,我道:“成败在此一举,诗将军吩咐下去吧,不论成功与否,朕都会感谢诗将军!”
他领命,“是,臣明白!”走出军帐,这一次比之当年登基,只会更危险,若是能度过一切就都值了。
我抬手扶向小腹,月奕,可能这一回,朕也会向你食言,不过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朕就不放弃,毕竟这天下是你在用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