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来无姓
主子2025-07-02 19:542,481

依照风翊的法子,月奕的高热很快退了下去,殿门外的宫仕们被小胤子带回司千宫去,风翊告退回流清殿,只有虞言则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杨随等人见月奕有起色纷纷找借口会太医院,似是生怕留下会受到什么牵连。

  天色渐晚,我从未好好欣赏过广陵殿中的夜景,今夜也是注定不行的,虞言则蹲在月奕床边看着他,就像孩子看着自己的母亲,我轻唤他一声:“言则,你先回榭亭轩去朕会在这里陪着月奕。”

  他摇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月奕,口中道:“我那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月奕哥哥。”

  他的固执就像一把剑,锋利不伤,他说:“母妃当年就是这样离开的……他们都说,母妃已经没事了,可是……可是……”他握着月奕的手,把自己的脸埋在月奕的手心,“陛下,你在乎月奕哥哥的生死吗?”

  我在乎月奕的生死吗?在乎?月奕是我宫中之人,他的生死,我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呢?不在乎?他只是“檀郎”罢了,每年都选新的“檀郎”,他们或留在宫中,如同月奕,或进入前朝,月奕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有什么可值得我在乎的呢?

  可若说不在乎,为何听到月奕唤着不知何人的名字之时,我会觉得心中隐隐有些……“陛下。”虞言则道,“父王曾经说过,我会成为蒙国的王,因为我是他和他最爱的人拥有的他最爱的孩子,可是在他的江山面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站起来,看着我,眼神中是一个王子该有的决绝,就像那一年的我,他没有放开月奕的手,“在江山面前,月奕哥哥又能算得了什么?风翊哥哥,我,小胤子,所有人,在陛下的江山面前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便是他与流隐的不同之处,流隐从不会说这些,即使他明白,他也不会说,将军之子不会在君主面前说着这些话,只有虞言则会说,也只有他敢说。

  我看着他的双眸,映入了烛火,“在君王面前,妃子的性命又能算的了什么,作为一位王子,你早该明白!朕十三登基,你以为凭什么?为君主的江山而牺牲,你的母妃心甘情愿!你没有资格说什么,除非在蒙国登基的君王是你,而不是宁国的王夫!”

  虞言则后退一步,不由自主的松开月奕的手,我有一瞬间的心软,却也只是一瞬间,他与我一样没有资格得到他人的同情,当初的我若是如他一般,今日站在这里说话的就不会是我,君主如果太在乎某个人的性命,就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性命!

  我回身指向殿门,“出去,朕命令你,回榭亭轩!”

  他踌躇片刻,突然甩袖冲出内室,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痛苦,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否则他就该明白什么是隐忍!

  看着他离开,我在床榻边坐下,回身看向那个虚弱的人儿,他缓缓张开双眼,“陛下不该说这些话,他本可以不痛苦!”

  ”你都听到了。”不知他是何时醒的,我看着他,他永远是如此,自我见他起他的唇就从未有过血色,仿佛一直都病着。

  他看着我静静的笑,垂下眼帘,勾起唇角,仿佛这一笑费了他多大力气,羽睫在脸颊投下阴影,静如画,我情不自禁对他俯下身去,在他的右眼上落下一个吻,他感受到这个吻,猛然睁开眼,我慌忙起身踉跄几步稳了稳心神,他分明就是我的“檀郎”,分明就只是“曲舞公子”,我却觉得此刻的一吻仿佛玷污了他一般,正如蒙国御史当日所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明明自风月之地出来,却干净的如同雪莲,不染尘俗。

  见我如此反应,他笑出了声,道:“臣是陛下的‘檀郎’。”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我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走向桌边,在桌边坐下,问他,“你的旧疾是怎么回事?”

  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的我险些以为他又睡了过去的时候,他才用呓语般的声音道:“幼时留下的,为了,”他说到此停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先回去休息吧!臣也累了!”

  这一回我没有走,我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端到嘴边,轻抿一口道:“朕不累,你若是累了便躺下,朕现在想和你说说话。”

  “陛下。”又是这一意味不明的轻唤,我回过身注视着他,“告诉朕,为了什么?你是朕的檀郎,朕不该关心你么?”

  这样撑坐着也不知费了他多大力气,身体轻颤着看着我,犹豫了好久才吐出两个字来,“陛下!”

  他的每唤我一次,都让我心软一分,只是回想起每一回,他都没有改变我的任何决定,无论是让他穿上衣衫,还是为蒙国御史献舞,这一回也不会例外,我既然问了他,就不会得不到答案。

  “告诉朕,旧疾因何而起,你唤的是谁的名字?”

  “陛下!”这一声满是讶异,他必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既然陛下都听到了……”他起身下床,赤足走到我的面前,缓缓跪下,单薄的里衣衬得他尤为弱不禁风,他张口道:“臣是南宫月奕,陛下想怎么处置臣,臣都甘愿受罚!”

  南宫月奕!南宫……父王将南宫氏满门抄斩,就因为南宫家末子从宫中偷取了军事布防图,那时的安蒙之战,就是因为南宫的背叛,才险些让宁国遭受灭顶之灾,可偏偏诗将军发觉不对,查出是南宫所为,临时改了军事布防才令大宁化险为夷,只是蒙国不知,一招棋差,就落得个满盘皆输。

  虞言则的母妃恐怕就是因此,临死也没有见到他的父王,南宫月奕,月奕,他的年纪——“你就是当年的南宫氏末子?”

  到了这一刻,他仰首看着我,入目之处却是异常平静,“是。”

  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背景,张守伯举他为“檀郎”的原因,根本与慕君思无关,张守伯本就是南宫家家奴,若不是他的背叛,南宫氏也不会被抄满门,举月奕入宫,只是他在赎罪罢了!

  月奕和慕君思无关,就算知道他是当年那个“叛徒”,我还是没有由来的松了一口气,我起身将他扶起,扶他坐在床榻上,道:“今夜朕什么都没有听到,月奕只是‘曲舞公子’,生来无姓!”

  “陛下?”这一声三分疑惑,剩下的七分不知带着何种情感。

  我想要保护他,知道他不是慕君思的棋子,不论他是谁,我都会保护他,我柔声问:“你的旧疾因何而起,你还没有告诉朕,还有那个——名字。”

  “陛下忘了?”他比听到我让他忘记自己的姓氏还要诧异,“这旧疾就是因陛下而起,臣唤的,就是陛下的名字。”

  我的名字?云……沄?六年了,自登基之后再无人敢直呼我的名字,我都快忘了,我的名字中……不正有一个“沄”字!

  我记得南宫氏被灭满门一事,记得末子之事,却从不曾记得我何时见过他,更不曾记得他为我而留下旧疾,我的记忆中,除了母妃,就只有王位,他是何人,何时出现过,我竟……丝毫没有印象!

  ……陛下,你在乎月奕哥哥的生死吗?

  在君王的江山面前,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私自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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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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