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是不可能传销的。
这个团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随时都要解散的样子。
其实现在的人，有了各种科技手段的辅助，去旅行大部分都会选择自由行了，朱迪选择报团纯粹是平时工作费脑子太多了，出来玩就不想动一点脑子。
结果在梦里动了一晚上脑子，早上起来的时候头都快炸了。
而且第二天散团的时候，所有人看上去都不像是睡得特别好的样子，除了郑嘉。
郑嘉看上去倒是精神抖擞的。
团解散之后，原本接下来就该各回各家，但朱迪不是被隆重邀请了吗，他就很好奇：“我们今天就启程回华县吗？”
这句话说得和古装剧台词似的，朱迪说完，张叮叮就夸起来：“瞧瞧人家，‘启程’，连‘华县’都像是古称了，到底是文化人哈。”
朱迪一时没分清她是真在夸他，还是在讽刺。
但既然不能断定她是在讽刺，那就当作是在夸他吧。
朱迪颅内完成自我洗脑，孟和才回答他：“今天先不着急回去。”
“为什么？”朱迪听到是安麓在问他。
孟和说：“郑嘉还在等东西。”
郑嘉那么大一口箱子，竟然还有没装下的东西，不止朱迪这个才上“贼船”的，连早上了“贼船”的人都感到了诧异。
最诧异的莫过于帮她带来这口大箱子的张叮叮：“你还有东西没到？啥东西啊？”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还需要特意在这里再等两天？
“等东西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虽然郑嘉还是这套老说辞，但她这次还学会了先发制人，“你们怎么老爱问呢？惊喜如果早就问出来了，那还能叫惊喜吗？”
张叮叮跟她说：“以前就老有那种外地工作和生活的孩子，回老家一趟就瞒着，就瞒着，非得想要给父母惊喜，但其实如果早点告诉他们的话，从他们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又惊又喜在期待着开心的呀！”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
但郑嘉很快反应过来：“什么父母孩子，占谁便宜呢？”
张叮叮还真没往那上头想，被郑嘉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得歪倒到她身上去。
朱迪问了这么一圈，到最后也没得到答案，而且继续问下去会显得自己不那么“高级”，于是就只能这么憋着。
好在孟和说：“今天如果大家没什么事的话，我有个小安排。”
除了等郑嘉那份神秘惊喜之外，好像还确实没什么别的事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孟和竟然是安排大家去养老院送温暖。
孟和的理由是：“安麓那边留守儿童那么多，再去孤儿院意义不大，能听到近处的哭声，没必要执着于远方的哭声。”
这让朱迪想到他看过的一期辩论节目，总的来说就是，孟和这个理由好像不能让他过多联想到为什么要安排大家来养老院。
但养老院的确是很能观察到人间百态倒是真的。
用孟和的话说就是：“以前的皮影戏，除了沙场战争、传奇故事之外，像我们去长沙那一战发现他们的皮影戏和当地花鼓戏结合得很好一样，老百姓真实的生活是创作皮影戏很重要的体验。”
所以观察生活很重要。
如果来养老院，还能够抚慰一些比较寂寞的人心，那就更好了。
结果到了地方之后，好像并不是大家想象中那样。
因为刚好是周末，还来了挺多探望老人家的亲属的。
孟和观察到有一个小姑娘，还特意给她奶奶送了礼物过来。
是一个玉镯子。
而且老奶奶手上还有一个。
这不是单纯地送，这是在换。
为什么到了这个岁数，还要给她换一个手镯呢？
郑嘉是社牛，她果然第一时间过去问了，等她重新回来的时候，眼眶居然都红了。
“怎么了这是？打听情况的时候挨揍了？”朱迪问完，自己率先领笑，生怕没有人会笑，整个会冷场。
结果唯一一个响应他的人，竟然是郑嘉本人。
郑嘉是含着泪在笑的。
那个送奶奶镯子的小姑娘，其实是被她的奶奶给感动了。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送过她奶奶一个两块钱的假镯子，那会儿还特别流行一元店，十元店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奶奶戴了十二年。
现在等她终于毕业了，参加工作了，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就可以堂堂正正花自己的钱，来给奶奶换一个真正的玉镯了。
她的奶奶嘴上一直在推辞，但笑容也一直漾在脸上。
原来幸福真的有时候也会让人想哭的。
结果张叮叮非常突然的，“哇”地一声哭出了声。
是真的哭出声音来那种。
很快茅宁就把她搂在了怀里。
茅宁最了解张叮叮，虽然说这是他认识张叮叮之前属于她的人生故事，但有一个人却一直在她嘴里，贯穿了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每一个重要的、普通的日子。
张叮叮大概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夏令营，那次是去北京，除了爸爸妈妈给了她盘缠之外，还有奶奶给了她钱。
但不知道为什么，姥姥那次就没给。
平时姥姥是最疼爱她的，小女孩到了那个年纪，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虚荣心，就觉得钱才是衡量感情最外化的表现形式。
在她的理解中就是：姥姥不爱我了。
爱在哪儿，钱在哪儿。
于是她在一堆景泰蓝的礼物中，挑选了一个十块钱三样的木头手串回来送给姥姥。
姥姥觉得大了还特意去改小了戴上，她改好之后戴给张叮叮看的那一瞬间，她就开始后悔。
现在姥姥都变成星星十多年了，张叮叮曾经很仔细、很认真地回忆过，她当时好像真的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还不太理解一个人真正没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后来每一个再没有盐粒粒沾着的龙虾度过的生日，再没有陪她打扑克连3都可以要不起的暑假，再没有想赖床就可以打个电话过去就有人帮她提前端好一碗粉在家里等她我去的周末，还有像今天这样刷到别的小孩仍然有机会可以弥补的时候，突然就会哭成了狗。
这种微妙的心理，她和爸爸妈妈提过，和茅宁也提过。
妈妈说，姥姥不会在乎多少钱，在乎心意。
她就非常执着地说，问题是那时候心意就是错的，就是虚荣的，就是坏的。
于是爸爸说，随着岁月的增长，人都在成长中。遗憾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等到最后她再次告诉茅宁的时候，茅宁告诉她，姥姥当时的快乐是真的，她当时的珍惜是真的，那么从那之后，张叮叮的每一次懊悔和自责，其实都是让她重新想起姥姥的一种途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