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槿樨走出帘子的一刹那，铺子里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下来。在苏槿樨之后，姬墨也走了出来，站在苏槿樨身后。
清绝俊美的男子，还有美丽动人的女子，瞬间把全场颜值平均值拉高了好几个层次。
全场静默一瞬，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掉筷子的声音。
有些人早就之前见过他们一面，再看仍是抵不过这盛世的美貌。还有不少在姬墨苏槿樨之后进来的客人，乍见只觉得见到了神仙，还有人揉了揉眼，疑心是自己眼花。
就像是云中仙宫里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这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包子铺里，强烈的违和感，偏被他们融合得极好。
见到这么个大美人，李大牛的脸迅速涨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自己呼吸大上一口，就把眼前这仙子给吹走了。
书生更是目瞪口呆，神游天外，就连女子口中吐露的嘲讽之言，他都听得受宠若惊。
仙女这是在跟他说话啊！
书生结结巴巴，答非所问，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苏槿樨身上：“小生姓姚，名世书，滁州人士，敢问姑娘芳名？”
苏槿樨浅笑：“谁问你名字了？我问你，太子殿下何时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姚世书义正言辞：“姑娘有所不知，太子殿下确实说过。当今士农工商的排行天下皆知，读书人本就地位崇高，文能治国，多少学子十年寒窗，难道不是唯有读书高么？”
苏槿樨：……是什么造成了你这样的误会。
姚世书这番话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完全是瞎扯淡。太子殿下本尊现在就站在这里，和苏槿樨一起听着姚世书瞎编。
但苏槿樨和姬墨心知肚明姚世书在胡说八道，其他的百姓却不知道。普通百姓只是盲从太子殿下，觉得太子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虽然姬墨本身从不说出什么不靠谱的言论，可有不少谬论被冠上他的名头，照旧能使百信信服。
比如现在。
姬墨心中众生生而平等，天道之下，芸芸众生皆无异常。帝王将相，贩夫走卒，在天道眼里，姬墨眼里，性命都是相等的。姬墨一直在努力提高商人的地位，改变前朝重文轻武的政治，甚至提高了女子的地位。
在多年以前，楚国的民风远没有如今开放。女子需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连被男人多看一眼都是原罪。而现在，未出阁的女子们已经可以踏出闺门上街闲逛。
迈出闺门，这看似极小的一步，已经是男女平权上的一大步。
姬墨以男子之身，太子之尊，能够考虑到这么多，正是因为他的博爱仁德，在他心里，众生皆等。
当然，苏槿樨对他来说还是很不一样。他无限接近于圣人，但苏槿樨是把他拉下神坛的那一个，他对此甘之如饴。他并不想当神。
可在世人眼里，人生来就不一样。
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男尊女卑，贫富之差，这世上有太多阶级划分，太多在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姬墨无法一力推翻。他能搅乱天下格局，却始终改变不了这世道。
在他有生之年，他改不了，也看不到。
所以，现在，姬墨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读书人说着可笑的阶级论时，容色极淡。
他一生都想改变这些，却总有人以他的名义去提倡这些。
而百姓们显然都有动摇。
士大夫阶层对这些百姓来说高不可攀。虽然同在醴城，但生活在城南的他们，与那些生活在繁华地段的达官贵人们基本毫无交集。生活在同一座城里，却终其一生都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而士大夫阶层，都是由读书人考上去的。
便是姬墨本人，也很欣赏尊敬一些极有风骨的，惊才绝艳的文人。为什么不呢？那些文人以智治国，品性崇高，难道不值得尊敬么？
可除了文人，那些拼杀在战场前线，用命来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同样值得尊敬。他们不该成为别人口中杀人如麻的粗鄙莽夫，不该成为众人恐惧能止小儿夜啼的恶魔，不该是这样。
可在姬墨改革以前，确实是这样的。重文轻武的时代，辜负了很多将士，没有给予他们应有的荣耀，反倒蒙受了许多污蔑。
而眼前的书生，显然就是个自视甚高，优越感十足的人。姬墨并不清楚他有多少真才实学，就凭这品性与观念，他都永远不会录用此人。
而事实是，姚世书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他甚至过不了乡试。
苏槿樨就听着姚世书一派胡言，周遭百姓一副无法反驳的模样。
其实百姓们心中隐隐并不认同姚世书的话，可又确实无法辩驳。站在他们的角度，读书人的确跟他们是不同的，而太子殿下说的话不会是错的。
他们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有没有说过那句话，但凡沾上太子殿下的名头，他们就不敢去质疑，好像质疑了这些话，就是质疑了太子殿下。
这样盲目到不分是非的信仰，让姬墨一度很无奈。
是的，这样的信仰，不分是非。
就算姬墨立刻谋朝篡位，夺得帝位，也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这样的信仰，难道还不够盲目吗？它对姬墨而言是好的，姬墨却不能说它是正确的。
百姓之所以如此信仰他，是因为他守卫了一度岌岌可危的楚国，保护着楚国的百姓，颁布政令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可信仰太过热切，也不知是福是祸。
姬墨轻笑出声：“我倒是不知，太子殿下说过这样的话。”
姬墨开口的瞬间，包子铺里一道放下的帘子后，传出轻微的细响。
但谁也没有注意。所有人都被场中的一男一女吸引了全部视线。
女子已是国色天姿，而男子更是从里道外透露着气度不凡。由于苏槿樨没有梳妇人髻，她年纪又小，没人把他们往夫妻身上想，只以为是一对兄妹。
可谁家的基因这么好，生出一双这么漂亮的孩子。
姚世书见姬墨开口，有些发怵。眼前的男子年轻俊美，温和如玉，却给姚世书一种惹不起的压迫感。
姚世书色厉内荏道：“你敢质疑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