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冯峻2023-06-28 10:5510,733

  

  在的士上马梓筠装作轻描淡写地问起了夏妮旎自己得奖的事儿学校里还有谁知道。夏妮旎说你就臭美吧,你们这个粗汉子居多的小系统里的小奖项那些教育界里自命不凡的天子骄子们有几个人会关心啊。

  “不过,你老婆我还是很在意的啊。”

  看到马梓筠的脸有些沉下来了,她赶紧改口哄慰他。几年过下来,她明白自己这个男人的命门底线所在。你可以说他学历不高,可以说他工作一般,可以说他模样丑陋,也可以说他脾气不好,可是就是不能说他写作不行。写作就是马梓筠的傲骨的根本,也是支撑他个性的资本,甚至可以说是他行走于天地间的胫骨趾掌。实话实说,夏妮旎也是真心欣赏马梓筠豪迈奔放笔走龙蛇的文风的,并不带有任何敷衍应景的阿谀之意。世人多认为他们二人的结合是夏妮旎的优雅气质吸引着马梓筠,却不知条件再出众的女人但凡只要是有一丝质疑马梓筠才具的,那么马梓筠也是压根就不可能会去亲近这个女子的。

  “很多人知道啊,老公你发喜讯给我的时候我正好在办公室里。燕子啊,小迪啊,顾老师啊,还有几个过来串门的老师,你不认识的,都听到我说了啊。还有晚上在哪吃饭庆祝的事,你不正在电话里和我商量着嘛,她们也都听见了啊。”

  难怪邓澜澄这么快也会知道,果然女人多的地方就无秘密可言。马梓筠暂时将那个怪女人的事撇到一边,他又和夏妮旎商量起了如何用好这九天假期的事。他有个想法,就是乘着三位老人身体都还走得动,正好利用这难得的假期开车和夏妮旎一起带他们回赣省去探访下故地旧人。这样既可以让马母离开慈镇这个埋葬马父的伤心之地来到久违的度过人生最宝贵年华的旧地舒缓下心情,也可以带着夏妮旎一家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质队就读过的铁路中学等重要人生驿站,顺便还可以探望下马母这脉尚存于人世的众多亲属以及马梓筠的一众发小老师们。他网上查询过,从宁城先到弋江县再到鹰城正好就是同一方向同一条高速,这一条岔路都没有的一马平川的如运气好不堵车到达马母亲戚聚集的县城也就是七八个小时的车程。他的提议得到了夏妮旎的热心赞成,她以前都只是听马梓筠无数次地提起过在赣省那块地那些年发生过的那些事,这次有机会得以实地走访来趟心灵之旅,她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她板着指头拼凑了下请假换班事宜,大致也是没问题的。眼下就是听听两边老人的意见了,毕竟他们都上了年岁,这单趟就有七八百里的车程他们的身体吃不吃得消也是一个问题,马母和夏父请不请的出假走不走得开也是一个问题。性急的夏妮旎索性在的士上就将和马梓筠商讨回赣省的想法以及马梓筠得大奖的喜讯分别打电话告诉了两边父母。马母是没有意见的,她本来就处在将要退休的边缘,平日里人缘也好,难得请个假护理部主任也是不会为难她的。再说了她确实在心底也是十分惦记自己在弋江县的那些兄姐和地质队的老友记们。如今马父不在了,她也就更加怀念珍视那些在地质队中和马父相识相知相爱相伴的宝贵流年了。就是夏家老夫妻能否成行还得两说。夏父朋友的公司刚刚引进了个大项目,很多落地实施的细节都需要他这个老手去组织协调。夏妈妈关节风湿的毛病也是越来越厉害了,另外丢下老伴一个人她也是不太放心,所以老两口还要再权衡下才能做决定。

  马梓筠小两口步入包厢的时间拿捏得还算得体,恰好是在几位领导携眷到达之前半个小时,也就是和科长两口子、老同志两口子以及女同志一个人陆续到达的几乎同一时段内。科长忙着安排坐席,今晚就不按照家庭分坐了,而是按照两位监狱分管领导居中,其余的男同胞按照职务资历坐左半边,各自的女眷对应着坐右半边的规矩入座。这对于马梓筠其实影响不大。他和夏妮旎各自坐在同性别呈现弯钩状的队伍末梢,彼此间正好是上菜位。其实除了间隔稍微大点,基本也就是挨着一起的。夏妮旎和旁边的女同志还有隔着一位的老同志的夫人很快也就聊在了一堆。按照夏父的叮嘱,今晚她可不仅仅是来做陪客的,还要伺机而动,很好地替她这个智商远远高于情商的丈夫拓展、改善、稳固在单位的社交圈。马梓筠左边是自己妻子,右边本来是老同志,后来晚到的一位处世伶俐的年轻科长非要和老同志换个位置。再晚到的另外一位科长再一礼让,老同志的席位一升再升,最后直接挨着受宴请的某位科长了。而两位领导夫人又都以不会喝酒为名,让出了主位边的首席陪座,和年龄接近的老同志老婆挨在一起也有话说。这样反复一调整,主位自然是不能变,做东的科长和作为来宾的某位科长那位颇为能言善辩看着酒量也很是不俗的科长夫人就从两边一左一右夹击住了两位领导。科长先忙乎着给两位领导介绍了下各位来宾,其实主要就是介绍第一次参加的马梓筠夫妇。夏妮旎口齿顺溜地用醇正宁城主城区话微笑着向两位领导问着好,也颇得两位领导的好感。她虽然几乎只是坐在主位的对面,看着离得远,但是其实却正好能让第一次见面的领导们不用侧脸歪头就能瞅清楚全貌。他们也都在心底羡慕马梓筠这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傻小子艳福倒是不浅。科长眼瞅着各位坐客对应着的酒水和饮料都布置齐全了,冷菜也上了满满一桌子了,酒桌上的谈性也正浓。就笑嘻嘻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操着宁城西部山地话夹杂着普通官话的奇怪口音啰嗦了半天。意思不外是对于领导和各位嘉宾的赏脸莅临表示感谢,又感谢在领导的重视和关心之下,通过科室全体人员的共同努力才能获得这次写作一等奖的殊荣。当然,他先举着酒杯再次转向两位领导,说最主要还是仰仗两位领导的厚爱和支持,为此我先自干一杯。说完他一仰头“噗嗤”一口就将这圆形玻璃小盏中盛着的白酒一饮而尽,喝完后在空中倒举着酒杯晃晃以示喝尽。然后不吃一口菜又站着迅急加满,这次致礼的是他嘴中亲如一家的全体科室人员。这就是他做人聪明的地方,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次的写作几乎完全是马梓筠的功劳,可是如果在这种公开场合科长只敬或者说先敬马梓筠的酒,那么老同志和女同志的脸面就会荡然无存了。尤其是当着两位监狱领导和其他几位科室负责人的面,自己善于团结同志部门领导有方的口碑可不能轻易受损。想想马梓筠也应该是能理解自己的,这个小青年虽然有清高自负的一面,不过只要捏准了脾气捋顺了毛,还不失为一匹可供驱策的良驹嘛。

  酒席的炽热气氛就这样一直延续着,还不断地因为某人一句高明的幽默话或是另一人独家呈献的某段隐秘轶闻而掀起新的高潮。由于夏妮旎的巧妙应酬以及几位科长明着暗着的相互争宠乃至火拼,酒桌上的焦点和战场不停地转换,马梓筠因此卸掉了很大的包袱。除了在夏妮旎和科长的授意下几次不得不主动对着主宾和陪客们的敬酒之外,再就是被动地接受人家的回敬。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妻子的酒量是如此出众,可见这之前为了优孕夏妮旎是做了多么巨大的克制和牺牲。看着妻子微笑地应承着优雅地仰脖一口口啜饮下高脚杯中的红酒,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妻子为了经营好与自己的这段婚姻所付出的良苦用心。虽然由于主宾们被那几个谁也不想落于下风的科长们以及他们那些暗自角逐的夫人们的轮番敬酒所团团包围不得空闲,可是看得出他们对于说话伶俐行事得体的夏妮旎还是很有好感的。尤其他们也是应该明晓夏妮旎和窦处长之间的亲戚关系的,所以他们对于小两口还是十分客气的。两人先后都举着一满杯走到两口子身边主动给他们敬酒,这个对于与已经穿上白衬衫的他们相比职务差距悬殊的马梓筠而言已属天大的礼遇了。他有些不胜惶恐地端着酒杯站起来,面对着赞许他的写作才华和鼓励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领导只能是连连点头称是。倒是旁边陪喝的夏妮旎替自己丈夫说的几句体己话很是让屈尊礼贤下士的领导受用。他们开心地拍拍马梓筠的肩膀,嘱咐他家事公事都要抓好,一口将杯中饮尽,惹得边上的几位科长和科长夫人都是拍手称快倾倒于领导的豪爽干脆。为了不失礼马家小夫妻只有将杯子尽量盛满,硬撑着也一饮而尽。几轮混战下来就陆续有人吃不消去卫生间里呕吐了。夏妮旎倒还好,只是脸红通通得更显的娇俏。她现在一边坐着一个科长,他们好像有些共同认识的教育界的朋友,说起来都蛮熟的,相互聊得不亦乐乎。马梓筠倒是不太想吐,就是身子有些轻飘飘的,神志倒还算是清楚。他慢慢走进卫生间,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混合着酒水和泔水的难闻气味,也不知道是谁还没挺到蹲坑边就喷薄而出了,吐的墙边瓷砖上都是白的红的污垢。他半捂住鼻子,伸手旋开水龙头,将冷水不停地泼洒在了脸庞上和脖颈处。渗入肌肤的冰冷寒意总算是驱散了不少醉意,也暂时压制住了酒精在他体内激发出的热焰。他从洗漱台上的纸巾盒中粗暴地拉出几大张餐巾纸,就当做毛巾般在脸上脖上用力揩擦着,破碎的纸巾碎屑四处粘附在他的皮肤上,痒滋滋的。他厌恶地瞧着镜中的自己,嘴里轻声咒骂着伸开手掌刮拍掉这些碎纸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八点整了。屏幕左上角显示有未读的信息。他翻到短信页面,一点开就跳出了四五条未读短信。他的手指微颤着一一点开,其中一条是气象局每天黄昏时分准时发来的天气预报。一条是母亲发来的,嘱咐他晚上少喝一些,照顾好夏妮旎。还有两条都是邓澜澄发来的。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开了这两条信息。第一条信息是段简短的文字信息“晚上九点东海娱乐城的九号包厢,不见不散。”显示发出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半,也就是他们正是开席的时间。另外一条是张图片信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显示的是一个装修富丽堂皇的包厢内一个坐在豪华沙发上的女人一上一下并拢叠压在一起的被丝袜包裹的大腿。马梓筠皱起了双眉。他并不是死板迂腐的柳下惠,曾经无比钟情善解风情的女人也乐意被富有风情的女人勾引。可眼下自己的妻子本身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而且他这段时间发现只要自己乐意调教,而夏妮旎也乐意接受调教,一旦开窍的她可以成为多么富有韵味的女人。自然,迷一般的邓澜澄是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醒目标签的,那就是基于女性阴柔邪魅的难言的黑暗诱惑力。她的永远决绝地凌驾于世俗眼光之上丝毫不为旁人的风评风语所牵绊半分的我行我素的女权主义者风格不仅成为她予取予求征服男性的利器,也给自己笼上了类似于情爱场中女性极端主义者的神秘宗教面纱。马梓筠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无论从情理哪一方面来说自己都是不应该搭理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吭不响地将她这个手机号码拉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再次的办法就是马上告诉夏妮旎整件事,让自己聪慧的妻子直接出面与她对决。相信在校方领导的支持下最后取得完胜的自然会是道义上完全占据上风的捍卫家庭和爱情的妻子,本就因为师生恋传闻在学校中岌岌可危的邓澜澄唯一的结局只能是被悲惨地辞退。这样与之而来的不仅是她在这一所学校站不住脚,今后恐怕整个宁城教育界也都难以接纳她了。除非万不得已,马梓筠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他自己饱尝过为寻找一份体面像样的工作而四处奔波的苦头,无论如何也不想亲手将别人也推入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么,他还能怎么办呢?假若天意使然,还是全凭人力?呵呵,像他这样无能的人最终也只能将一切归结于那完全超出人力预料的不可知的宿命。

  本来那辆看到马梓筠小夫妻隔着条街挥手的的士如果不是被转角那个红灯堵住,他们就可以安全挣脱了。诚意礼数上夏妮旎已然陪到了这个地步,马梓筠的脚步也已显踉跄,情面上也是讲得过去了。可就是等个红灯的功夫,本已与大部队告别后率先走出酒楼的小夫妻又被一涌而出的大部队给裹挟住了。明显有些喝大的科长不愧是酒场宿将,只要不喝倒,就不会失礼。他娴熟地开始分配人手。首先是将女眷按照住家的远近和关系的亲疏一一组合指挥登上不同的的士。轮到对于自己丈夫神色还颇有些关切的夏妮旎时他亲热地一拍后者的手臂:“弟媳,放心吧,你家的大才子跟我在一起你还有啥担心的?你,你先回去休息,给,给,给他门留好。”夏妮旎陪着笑拽拽丈夫的胳膊,小声说道:“估计是要去唱歌,你吃得消吧?”马梓筠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不少,他看看几位领导连着老同志都还站在酒楼门口没有散,寻思着自己若是冒然先走确实也不妥,就朝着妻子安慰地点点头。“和您在一起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啊,你们自由行动,以后小马还需要您多关照了。”夏妮旎看到丈夫说话时的模样还算清醒,动作也还算顺溜,多少放下了一颗心。经过短暂的人员调派,将所有的女性成员都送上车之后,剩下的男士心有默契地朝着某个方向共同行进。科长陪着两位领导走在最前面,两三名年纪和科长相仿的中层领导在后面五六米处跟随,马梓筠老同志和另外一名年长些的科长三个人又跟在他们后面四五米远。借助着夜幕的掩护他们一行穿行过酒楼前热闹的商贸广场,又拐过两个街角,一座流光溢彩的豪华俱乐部就展现在了马梓筠面前,上面闪烁着五个巨大的霓虹字

  “东海娱乐城”

  在马梓筠这一生无数次的机缘巧合中,这一次无疑又是最为离奇而不可思议的一次。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出了最适合的选择,不再搭理邓澜澄就是对于邓澜澄那些赤裸裸的勾引的最好回应。可是他忘记了他所生活的空间中可远远不止只有他和邓澜澄两个人。他的周边还生活着无数其他的人,发生着无数其他的事。按照蝴蝶效应的推论,任何一个人的一口呼吸都完全有可能改变他马梓筠的人生走向,任何一个人的一个心意也都完全有可能改变他和邓澜澄关系的剧情走向。这一次就在他好不容易抵御住邓澜澄的诱惑组合拳的攻击的关口,科长的宴请又转瞬逆转了局势。马梓筠眼巴巴紧盯着娱乐城那闪烁着五彩光束的极富魅惑力的入口,明白只要自己一脚踏进去了了能就很难挣脱那个女人的掌控了。

  “站在这里发愣干什么,快进去,被熟人看到了不好。”

  老同志眼见得他这副呆相,还以为他是欢场菜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被震慑住了,赶忙拍拍他的肩头提醒他。马梓筠才如梦方醒般地反应过来,他还想着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这个,大哥,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又不会唱歌。”

  “你呀,还是太年轻。谁说陪领导来这里就是只为了唱歌啊?这不就是找个地方大家联络下感情嘛。今晚几位领导对你和你爱人印象都不错。你这个时候临阵退缩,那之前的功夫不都是白下了吗?大哥是好心,言尽于此,你自己瞧着办吧。”

  老同志皱着眉眯着眼瞅着马梓筠,马梓筠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颇有些身不由己地随着他走了进去。他们跟随着过分客气得有些肉麻的卑躬屈膝领路的侍应生穿过二楼的一长溜包厢走到走廊末端的一处大包厢门口。马梓筠一路上提心吊胆,光顾着留意哪个是九号包厢了,一路瞥过去却好像并没有看到。在老同志推门进去的一瞬间他压低嗓音问到正准备回身离去的侍应生

  “请问九号包厢在哪?”

  “九号?就从这边的楼梯拐下去就是了。那是个中包厢,要我现在带您过去吗?”

  马梓筠赶紧挥挥手示意不用了,他努力梳理了一下略显纷乱的情绪,表面极力装着镇定自若地推门进入了某君正在引吭高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气氛热烈的大包厢。这是超出了他想象的面积超大的包厢,大到和他位于慈镇的老宅的实用面积几乎相仿。正在引吭高歌的就是平素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科长,此时居然一板一眼地将这首上世纪经典红色歌曲演绎得像模像样的。更让马梓筠吃惊的是刚才已经看着在门口和夏妮旎同乘上一辆的士的某位科长夫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了回来,正坐在几位领导边上谈笑风生。一名身材婀娜的穿着长裙的长发年轻女孩正站在点歌电脑前在屏幕上点击着什么,看样子是在选择歌曲和版本。马梓筠找了个远离领导以便尽量不打扰他们的清净角落中坐下,看到包厢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的是八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留给他思考下决心最决定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刻钟了。他默默掏出手机,恰好接到了夏妮旎发来的一段短信,是提醒他千万要注意言行的,少说多听。家里的几位老人都很牵挂他,如果实在难过吃不消就早点回来,自己给他煲了醒酒汤。他翻了翻,却看到在夏妮旎之前马家夏家的三位老人都给自己发了倍感温馨的短信,都是叮嘱自己少喝点,注意不要失态的。几股暖流在他心中交汇,也给了他空前的力量。他决定不再畏首畏尾。不就是一个心思古怪的小女子嘛,自己与其这样躲躲缩缩倒不如主动出击,好好和她讲道理。把话说清楚了今后再无瓜葛,不,本来就没有瓜葛,应该说再不要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关系的联系不就成了。想到这里他又打开了邓澜澄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短信,他逼迫自己习以为常了邓澜澄的两条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的雪白大腿。又在脑中饿补了一番待会可能会见到的邓澜澄酥胸半露的香艳情景,直到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时间也差不多了,周围的人也多在忙于自己的事而没有注意到他,就悄悄离开了包厢。他沿着昏暗的楼梯转到了一楼,果然在拐角处就找到了那个标注着阿拉伯9的包厢。从门中央的玻璃花窗远望进去里面暗沉沉的,似乎将光线调整得很黯淡,也听不见什么音乐的声响。马梓筠轻呼了一口气,走上去轻轻敲了下门,没有反应。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正想着邓澜澄是不是等不到自己来已经离开了的时候,突然从包厢中传出来了一声“进来”。没错,正是邓澜澄那识别度超高的总是带着一丝慵懒倦怠却又咬字吐音异常清晰的女声。

  马梓筠这一生到目前为止先后与很多女人为着各种目的见过面。当然不管情缘深浅,男女见面多数还是离不开一个“情”字。在他幼年的时候,即便那时他的心思还是纯如赤子,看到别人家的婚礼他也曾经幻想过将来与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女人见面时的情景。随着自己慢慢长大,他渐渐懂事了,也明白了一个男人一生之中未必非得只能拥有过一名女性的。像他自己,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却已经先后与闽省女洗碗工、赣省的舞女、黔省的卫丹红、浙省的陆芳菲、杨欣儿、司徒小满和夏妮旎等一干女子发生过肉体的情爱关系。还曾让杨欣儿为自己坏过孩子,目前还与夏妮旎维持着婚姻关系。这一票女子和马梓筠的爱恨纠葛虽远远算不得什么摄人心脾跌宕起伏,更也只是这红尘俗世中千万男女再为普通不过的人人都会经历的凡情微爱,可是对于他自个儿和那些女子而言却也就是每个人物一生一代之中的重要篇章。就在马梓筠如同古代秉旄仗钺的勇士般抱着冲坚毁锐的决心推门而入时,主宰他这一生命运的诸神们都环抱着双臂环立在他脑后的天空中沉默凝视着。他们要比他本人清楚得多这次会面对于他这一生的走势的影响,甚至你也可以说就是他们有意制造了这次见面的。包厢内所有暖色调的光线都被人有意关闭了,目前偌大的包厢中最主要的光源就是大屏幕上不停转换画面的MTV,讲述得好像是一对民国男女在那个流离颠沛的战火年代生离死别的哀婉故事。但是音量也被人调制到了若有若无的程度,只是轻渺得如同歌者远在天际空灵的微吟。除了屏幕光线扫射覆盖到的地方,整个包厢内的主基调都是暗淡不清的。偏偏邓澜澄又有意选择了一整条沙发最为隐秘的逆光角落落座,这使得刚从明亮的走廊中走进来的马梓筠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她。这种档次的夜总会每个包厢按理都是有专门的点歌公主和专配侍应生的,可是也不知道被邓澜澄以何种手段给打发走了。那个面容白皙清瘦的小男生在走廊转角的卫生间门口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的,似乎也是被今晚的局面给弄糊涂了。马梓筠在迷离闪动的光影背景下勉强看清楚了邓澜澄的穿着打扮,果然与自己的预想相差不多。她的双臂交叉在胸前,可极为深邃的乳沟还是在手臂以上难以阻遏地袒露了出来,并且由于她这种姿势的挤压效应使得乳沟与普通时光相比显得更加紧弹而绵长。她的腰部本是不如夏妮旎纤细的,可是在丰硕前胸的映衬下就反而显得更加苗条。她的交叉在一起的一双大腿也算不得是修长白皙,既有些脂肪囤积过剩,肤色也是偏黄的。总体而言她整个人与翩若惊鸿、亭亭玉立、楚腰卫鬓、妍姿艳质、仪静体闲这些形容美女风姿的精妙成语一概无涉,可是与这些烟花般美好的女子相比简明粗暴的多的她对于男性的蛊惑力反而成百倍地增加了。她能很好地填塞男人饥肠辘辘的情欲,是那种颇能让男人解饿的一上瘾就欲罢不能的干粮般的女人。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了半分钟,就像出剑前都在揣测对手下一步动作的高手剑客。尤其是心怀畏惧的马梓筠,更是恨不得此时此刻能成为无所不能的八臂哪吒,从各个角度抵挡住待会儿邓澜澄有可能采取的各种软硬兼施的进攻。

  还是邓澜澄摇摇头先笑了。只要是她愿意讨好某人,这个平素看起来冷若冰霜的冷质女人也是完全可以做到卑躬屈膝赛过世上的一切奴才的。她松开交叉在一起的双臂双腿,上身有意稍稍前倾,忽明忽暗的闪亮的光斑光点跳转着炫动着照耀着她裸露的挺耸的高度弧度和阔度都异常惊人的小半边乳房。马梓筠有些头昏目眩,其实已然在这场博弈中失去了先机。邓澜澄轻轻摘掉眼镜,露出有意打理过睫毛和眼帘的眼睛。她的不知真假的睫毛既密又长,眼帘上也轻微地涂抹了一点烟熏色的眼影,这就使得她平日里向来不被人所特别注意的似乎是缺乏魅力的双眼突然迸发出了过人的光彩。不仅眼角眉梢处处含情,眼波更是流光溢彩。她带着那种“我理解你,不会与你计较”的包容神情,谄笑地一拍身边的沙发面示意马梓筠坐到自己身边来。她的前胸仿佛是具备高度智慧的具有独立生命的有机体,能够最为快速地贯彻落实着主人大脑的旨意,总能够恰到好处地随着她整个人的肢体动作间或舒展间或紧绷,并反向带动着脸部颈部腰部臀部腿部都配合着自己各司其职,各自展现出最佳的风采并最终形成摄人魂魄的整体魅惑。马梓筠强撑着力图维持住自己的矜持与尊严,故意板着脸坐到了远离邓澜澄的一边。他深知对手实力超群,且并不是自己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女子类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自我防御式地夹紧双臂双腿,眼神飘忽移转可就是不直视邓澜澄越来越显出狐媚之意的双眼,更尽量不往她波涛汹涌的胸部看。邓澜澄毫不生气。她媚笑着拾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依旧讨好似地微笑着起身挪到了距离马梓筠只有两臂距离的位置轻轻坐下,又将杯子轻轻放在了面前的玻璃桌上。她的身上散发着奇异的体味,没有夏妮旎那类淡雅的清香,却带着无法形容的醇烈的乳香。她微微歪着头端详着还是一言不发的马梓筠,似笑非笑地用指尖将面前的玻璃杯慢慢顶到了马梓筠的面前。

  “喝下去,听话,很甘美的醇露,你可是有福的人。”

  她的身子配合着言语也逐渐向马梓筠逼近,马梓筠感受到了从对方胴体的各个或显露或隐藏的部位散发出的滚滚热浪逐渐包裹围卷住了自己整个人。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得又将身子绷紧了些向着退无可退的沙发深处继续缩去。

  “就凭我现在只要将乳罩撕开并高喊非礼你顷刻间就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你信不信?”

  邓澜澄不慌不忙,嘴角含着亦正亦邪的微笑,继续用指尖将玻璃杯慢慢顶向马梓筠。

  “邓老师,我和我们家夏妮旎都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何要屡屡介入我们的家庭生活还要颠倒是非说这种话呢?”

  马梓筠被她一个黑虎掏心般的将军,早已是阵脚大乱,也只能是强装镇定背水一战了。

  “世界上当然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这些以后我告诉你。难道你觉得喝我的口水是一种折磨吗?你知道那些痴迷我的大大小小的男人们哪个不是将我的口水当成圣水?我无偿赐予你,你居然还挑挑拣拣。”

  说完她举起杯子,当着马梓筠的面伸出居然比夏妮旎还要长上一倍的而且显然更为窄细的犹如蛇信般灵活的舌尖在杯子内壁口边缘来回挑擦了一圈,又嘟噜起双唇将两口唾沫从唇缝间用力吐到杯底。

  “多送你两口,喝不喝?我数三下,你再不喝我就撕掉自己的胸罩了,一,二……”

  马梓筠猛地伸手夺过了邓澜澄举在手中挑衅似地来回轻晃的玻璃杯,他从杯中嗅到了与邓澜澄身上气质相同的带有强烈侵略意味的女性荷尔蒙气息。他皱着眉,憋住气,一仰头“啵啵”用劲吸取那缓缓从杯底流向杯口的无色涎水。一刹那他听到了耳边响起了邓澜澄欲求不满的重重哼声,人影一晃,手中的杯子早已被人扫落在地。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邓澜澄就已经撇开双腿面朝着马梓筠骑在了他的大腿上,她的暴胀几近冲破任何束缚的极具张力和弹性的乳房隔着丝滑的乳罩紧紧地顶住了马梓筠的脑门。她呻吟着“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狂乱地俯下脸张嘴套牢了马梓筠意欲躲避的嘴。马梓筠刚张开嘴想请求她理智一些,就被她异常灵活的舌钻进了牙缝之中。邓澜澄持续发威,再接再厉地使用舌尖撬开了马梓筠的牙关后就长驱直入和他的舌头搅斗在了一起。她喉中喘息着将自己口中的唾液大股大股地吐进马梓筠的嘴中,又拼命吮吸吞咽着马梓筠嘴中的涎水。就在两个人意乱情迷欲罢不能地纠缠成一团的时候,马梓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努力推开身上的邓澜澄,拿过手机一看确是科长的号码。他赶忙朝着邓澜澄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接通了电话。电话中科长有些不悦地问他人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提前溜了,质问他领导们都还没走你怎么好走呢?马梓筠连忙解释到自己喝多了有点闹肚子,刚才看到包厢卫生间里有人就去找了公共卫生间方便,马上就好了就回来。

  “男人啊,各个都是撒谎的天才。”

  邓澜澄冷笑着拿过一张纸巾慢慢揩抹着嘴唇。

  “好了邓老师,同事叫我,我要过去了。你要我做的我也都做了,希望你能点到为止。我和夏妮旎还是你的好朋友,你方便的时候也可以来我们家做客。”

  马梓筠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被邓澜澄亢奋的手指撕拉得乱糟糟的发型,躲避着邓澜澄拷问似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男人第二大特质,吃完了抹抹嘴就溜。呵呵,果然没有意外。去你家做客?我是再不会去了,很怕再又给我介绍一个什么男人。不过如果你想约我去你家里做爱嘛,我倒是还可以考虑考虑。”

  对于邓澜澄的顽冥不化,马梓筠很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迫不允许他斗嘴,他是很想和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好好争辩一番的。从头到尾,他马梓筠对于邓澜澄都没有过非分之想。也从没有想过去勾引她,甚至一直还是将她视为妻子的好同事加好朋友客气相待的。刚才如果不是邓澜澄使出了下三滥的半胁迫半媚惑的伎俩,他马梓筠虽不敢奢求坐怀不乱可也是能够全身而退的。他想想还是应当将话给邓澜澄讲明。

  “对不起,我不清楚邓老师你青睐我的缘故。可能,用你的话说,确实是有着某种我不知道的理由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今晚之后我们还能继续保持朋友的关系,也希望你平时也不要再发那些信息了。邓老师你的条件这么好,我马梓筠何德何能,敢奢望一近你的芳泽?在宁城,你就是随手扒拉一个男人都会比我强很多的。今晚的事我全部忘记了,也希望你能忘记。好人一生平安,再见。”

  马梓筠低着头喃喃快语到,还不等环抱着双臂冷笑的邓澜澄有更多的反应就快步走出了包厢。包厢中好一阵沉默,不久就响起了要求服务的传呼声。刚才接受过邓澜澄两百小费要求他回避的侍应生连忙小跑了过去,片刻之后他急匆匆地走出来,没一会儿又捧着一大箱百威啤酒走了进去。又过了好一会包厢中终于传出来了巨大的音乐伴奏声,合着一个如泣如诉的女声。

  悦耳歌曲一首跟一首似为了他

  旋律变化似要说痴心给我吧

  在这短速一生中怎可以没有她

  仍旧每晚看着我应该可以吧

  每对爱侣正细语诉说心中的话

  这夜极浪漫互望着极易惹火花

  满面是寂寞默默坐着原来台下有个他

  他终于失去她终于失去她

  情缘历经变化

  只可惜今天曲目没法再送给她

  她的身边早有别人

  不必伤心不必憎恨

  这伤痛过后无痕

  怀念只因失去她

  情缘历经变化

  开心即将会来临

  今宵一曲无话

  此刻心中可有别人

  像昨日抱拥月下

  更哀怨美丽缠绵

  柔情若再似云霞

  他朝世界美丽动人

  怎么一声不响让多少不欢晚上

  伴这失恋演奏家

  情缘历经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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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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