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雪安顿好这一切,信步走出梅苑,羚庄这么大,他还没有在白天转过,就想到处走走看看。
山庄西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树木依山而长,放眼望去,莽莽苍苍,非常壮观。
欧阳雪进入森林,阳光被密密的树枝、树叶挡住,偶尔可以看到落在腐叶上的点点光斑。
小猫从他肩头上跳到地上,它闻到了森林的气息,欢快的在地上打着滚,然后向林中深处奔去。
欧阳雪跟在小猫的身后,来到悬崖峭壁处,小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沿着陡峭的绝壁往上爬,还不住回头看着欧阳雪。
欧阳雪想小猫一定发现了什么,动物的第六感觉最敏感。他跟在小猫身后,手脚并用的攀上峭壁。
小猫在峭壁上一个刚能容人钻进去的山洞前停下来,山洞两边长满了灌木丛,山顶上吊下来的藤萝与灌木丛,把洞口遮得严严实实。
欧阳雪受好奇心的驱使,爬进山洞。
洞内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欧阳雪爬了一会儿,只觉得洞内阴风惨惨,偶尔从洞的深处传来一两声凄迷的响声,很是恐怖。
欧阳雪心里有些害怕,他要子豪看看,洞里有些什么。
子豪看了一会儿,轻声对欧阳雪说:“哥哥,洞里有洞,弯弯曲曲,就像迷宫一样;有一个大洞,洞里很深,我看不到头……在大洞附近,有层层像门一样的东西,是用钢铁铸造的,隐藏在洞壁里面;通道两边的洞壁里面,还有很多弩,洞顶上吊着带钢牙的铁板……”
欧阳雪不再往前爬了,这个洞里布满了机关,一定隐藏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若贸然前往,中了机关的暗算,死在这儿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知道。
欧阳雪爬出山洞,艰难的从原路攀下峭壁,回到地上。他仰望着隐藏在高处的山洞,这儿是羚庄的一部分,柳如风在洞中隐藏着什么?
欧阳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联想到他第一次来羚庄的那天晚上,他在大厅的祭坛上看到神秘的物体,还有那一只明亮的眼睛,欧阳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发毛。
看来,山庄暗藏玄机,柳如风这个人高深莫测。
欧阳雪心里虽然对山庄怀有恐怖感,但他是个天生不怕事的人,尤其对这些神秘、恐怖的事情有着特殊的好奇心,他下了山走出森林,他要到大厅去,再看看那个神秘的祭坛。
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只有神龛前吊着的一盏长明灯亮着,四周处在黑暗之中。
欧阳雪走到祭坛下面,仰望着被丝绸遮裹住的神龛。
神龛上的经幡无风而动,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有四只不明身份的动物,它们聚在一起,或卧或立,头向着一个方向。
俄尔,祭坛上的经幡在飘动,就像有一阵狂风在吹。
奇怪的是,经幡始终摭掩着那四个动物,看不到它们的真实面目。
厅里静得来没有一点儿声音,欧阳雪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欧阳雪对子豪说:“子豪,你再看看上面,那四个动物是什么?”
“哥哥,我形容不了它们的形状……”子豪有些害怕:“其中一只大的,它的眼睛好可怕,它在瞪着我……”
“子豪别怕,”欧阳雪极力安慰子豪:“有我在!你说说它们的样子……”
子豪哆嗦着声音:“嗯,眼睛像龙眼,身体像牛,脑袋像羊,四腿像马……”
欧阳雪轻声问子豪:“是活的还是死的?”
“说不准……”子豪不敢肯定:“我感觉它们像有灵魂!”
吱呀一声,欧阳雪身后的门开了,这声音其实很小,欧阳雪听到一惊,再一看身后没有人进来,心里顿时毛骨悚然。
子豪害怕了,叫欧阳雪走,赶快离开这个恐怖而又神秘的地方。
欧阳雪并非胆小的人,真刀真枪的和他干,哪怕人再多,他也不会皱下眉头;可是在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地方,连子豪的火眼金睛也难以识别神龛上面是什么东西,欧阳雪还真有几分胆怯了。他刚要转身离开大厅,从神龛后面响起难以察觉的轻微响声。
欧阳雪屏息一听,那声音时有时无,辨识不出是人是鬼,他急忙按住藏在右手袖子里的剑,对着经幡拂动的地方猛喝一声:“什么人?”
忽然之间,厅内灯光大亮,猛然出现的强光,刺得欧阳雪睁不开眼睛,当他习惯了耀眼的强光,看见羚庄的大管家——邵武,站在他面前。
欧阳雪惊魂未定,看着贸然出现在面前的邵管家,吓得他背脊发麻发凉:“邵管家,你吓死我了!”
邵武一脸的谦卑,他恭敬的向欧阳雪拱起双手:“我看见是欧阳雪先生,不敢打扰!”
欧阳雪的心还在咚咚的跳:“你走路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邵武仍然脸上带着笑:“庄上的人都是这样,怕惊动老爷,走路都没有声音。”
欧阳雪指着神龛:“请问邵管家,祭坛上祭祀的是哪方神灵?”
邵武犹豫了:“欧阳雪先生,你还是去问柳老爷……”
欧阳雪不高兴了:“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讲,不敢讲?”
邵武不卑不亢的说:“欧阳雪先生,都不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山庄的事没有老爷同意,不得随意言讲!”
“那你,”欧阳雪看着邵武的眼睛:“你一直跟在我的后面,跟踪我?”
“不能这么说!”邵武眼里闪出一丝诡谲的光:“我是你的管家,自然要随时听候你的差遣!”
邵武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欧阳雪无言可对,就在这一刻,他对邵武有了戒备,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把他换掉:“我不习惯,你以后离我远点,要不,站在让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是!”邵武恭敬的回答。
“邵管家,”欧阳雪想起了潇潇,该去看看她了。
“在。”
邵武谦卑的应承着。
“你陪我去看看潇潇!”
欧阳雪吩咐完毕,就往后花园走。
欧阳雪感觉邵武就在他身后,邵武走路就像一阵风,轻得来没有一点儿声音。
欧阳雪突然悟出,只有武功高强的人,才能走如风、站如松、坐如钟!他想试试邵武,就从地上捡起一枝枯枝,掐头去尾剩下约三寸长,他拿在手中像小孩子玩飞镖一样,故意东张西望寻找目标。他趁邵武不注意,将手中的枯枝向他飞去。
这支小小的枯枝贸然加力飞出,时速能达到一百公里,其力量可以穿透一寸厚的铁板。
邵武一脸的惊慌,笨手笨脚往后一仰身倒在地上,伸手抓住快从他脸上划过的枯枝,大惊失色的喊道:“先生,你差点儿打中我!”
“对不起!”欧阳雪从地上扶起邵武,有意识的摸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别看他瘦削,欧阳雪感到他有一副强壮的体魄,同时,从邵武身上欧阳雪接触到一股有异道家之气的气息,这股气息之强烈,差点儿使欧阳雪站立不稳。他做出笨手笨脚的样子,却能灵巧的抓住一幌而过的树枝。
至此,欧阳雪明白眼前这个邵管家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也像自己,和那个龙吟一样,是有来历的人,最起码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身边不能有来历不明的人,欧阳雪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旦有可靠的人,立即换掉这个邵武。
欧阳雪见到潇潇时,正是潇潇该服药的时间。
柳如风从医院找来几个护士换下原来的大姐,二十四小时轮班照看潇潇。
一个护士捧着刚用药引磨成的汤,另一个端着煎好的药站在潇潇的床前。
欧阳雪接过护士手里的药引,叫她扶起潇潇,由他来给潇潇喂药。
从大医院来的护士是不一样,她们无微不至的照料潇潇,定时给她服药不说,每天还给潇潇洗脸、梳头、擦身。
柳如风搬来一套迷幻音响,不间断的给潇潇放古典的、现代的中外精典乐曲。当初室内那种沉闷、带有异味的气息没有了,代之清新、舒适的环境。
经过近七天的治疗,潇潇脸上出现了红晕,不再像过去那样苍白,人有了血气,脸色就生动多了。尽管她没有睁开眼睛,仅从她的面部轮廓看,潇潇是个美得惊人的美人!她呼吸的气息很平顺,欧阳雪摸了摸潇潇的脉搏,脉像很好,气血不再像过去那样虚弱,心脏有力的在跳动。
看来,潇潇睁开眼睛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了。
欧阳雪搯了一小匙汤药,用自己的嘴唇试试药的温度,觉得还合适,就送到潇潇的嘴边。他用小匙轻轻一碰她的嘴唇,潇潇张开了小口,欧阳雪很是惊讶,他把药喂进她的嘴里,她喉咙里响了一声,就把药咽了进去。
欧阳雪问护士:“这种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护士认真的回忆后说:“昨天晚上开始的,以前都要用灌服的方式,她才服得进去药和汤汁。”
欧阳雪高兴了,潇潇有明显的好转:“你们告诉老爷没有?”
“告诉我什么?”室外传来柳如风的声音。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柳如风进来看到欧阳雪,很是高兴:“欧阳雪先生也在,这喂药,你就不必亲自动手!”
“柳总,你来看!”
欧阳雪又送了一匙药到潇潇嘴边,潇潇张开嘴把药喝了。
柳如风看呆了,他叫了一声“潇潇”!眼里的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欧阳雪喂完药,起身站到一边,柳如风在潇潇床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泪流满面的他激动得轻轻叫着女儿。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动情时。柳如风父女如此情深,欧阳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动人的情景,他也被这种人间真情感动了,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鼻子有些发酸。
柳如风控制住他的情绪,拉着欧阳雪的手往外走。
“先生,请跟我来!”
柳如风把欧阳雪带入大厅,请他坐下后,令人送来一壶好茶。
欧阳雪不知柳如风有何话要讲。
柳如风向欧阳雪敬了茶后,望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我知道先生今日私下进了山洞,刚才也未经我的同意独自来到这里,按羚庄的规矩……”柳如风顿了一下:“是不能活着出去的!但这规矩,不适用于欧阳雪先生。我知道先生并非有意,是出于好奇,也就不予追究……”
柳如风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望着欧阳雪:“先生,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人在江湖,靠的是信义二字,这信和义,比生命还重要……我知道你对羚庄充满了神秘感,想知道那山洞里藏着什么,这神龛上供着什么?真要讲起来,话就长了,不知先生想不想听?”
欧阳雪正想解开羚庄之谜,他看了一眼神秘的神龛,向柳如风点点头。
柳如风轻轻叹了口气,娓娓说来。
“我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听人说是一个老乞丐在荒郊野外看到了刚出生的我,就把我抱到一座道观。这个道观只有一个老道士,他收留了我……从此,我就跟着这个老道士,白天随他下山化斋;晚上,就在一盏孤灯下,他就教我读经。我之所以会读书识字,完全得益于他……我八岁那年,老道士升天了。我那时还不知道死的概念,在山民们火化他时,我抱住他不放,在我的眼中,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死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道观是在一座深山里,深山里山民很穷,无力收养我,给了我几个馒头,叫我下山去谋生……”
欧阳雪听着柳如风的叙述,真不敢想象,江南财力最雄厚的人,出身这么卑微,命运这么坎坷。
柳如风回忆起往事,心情非常沉痛:“我到了山下的城里,成为街市上与狗争食的人,整天和一群流浪儿混在一起。那种天为盖、地为床,饥寒交迫、猪狗不如的日子,实在是不堪回首……直到有一天,一个江湖道上的小老大看到我可怜,见我会识字读书,就叫我跟着他。我记得我那年十三、四岁了。他带我剪去满头生长着蚤子的长发,洗了澡,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新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个人模人样,我从心里感激他、尊敬他,把他当成我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