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展览开幕之前,娟子一定要欧阳雪认识一个重要人物——江南博物馆的馆长杨鹰先生。她把欧阳雪带进一间豪华的房间,向他介绍端坐在靠背椅上的一位老人。
老人童颜鹤发,红光满面,身穿对襟白绸唐装欧阳雪觉得他名如其人,长着一副鹰的眼睛。
欧阳雪握住杨鹰伸出的手,他的手冰凉,同时感到老人身上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流。这种气流与普通人身上的气场不同,有些像欧阳雪练会的胎息之气,并且高出欧阳雪许多,己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欧阳雪不敢怠慢,知道遇到了同道中的高人!他恭敬的在杨鹰身边坐下,目不斜视的望着老人胸前挂着的一块玉石。
玉石是块纯净的紫玉,雕琢的形状非龙非虎,又似龙似虎,总之,它什么都不是,却看龙像龙,看虎像虎。
“欧阳雪先生,娟子小姐对你赞不绝口,果然年轻有为!”杨鹰注视着欧阳雪:“听说你喜欢研究文物?”
欧阳雪很谨慎,回答杨鹰的话字斟句酌:“老前辈在此,我不敢说是研究,只是在父亲的教诲下,懂得一些皮毛……”
杨鹰满意的笑笑:“你父亲是何人?”
“欧阳子溪。”欧阳雪一说出父亲的名字,他看见杨鹰眼里闪出一丝惊异的光,稍纵即逝:“杨老先生,认识我父亲?”
“不!”杨鹰一口否认:“……好象听说过,是杏林中人?”
既然不认识,又只是听说过,他怎么会知道父亲是中医?欧阳雪起了疑心:“是的,他是朝歌一带小有名气的医生。”
杨鹰有意把话引开:“我看,你像是个得道之人,不知师从何人?”
欧阳雪在心里笑道:原来你也感到我的气场,他故意装出不懂的样子:“我得什么道?小时候,父亲看我体弱,常常教我一些拳脚功夫,也练练气功什么的……”
“先生谦虚,不讲也罢……”
欧阳雪望着老人胸前那块非龙非虎的紫玉。突然,他感觉挂在衣服里面的虎符有了感应,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欧阳雪没有在意,人有气场,玉有玉光,这很正常。
杨鹰突然问欧阳雪:“先生,最近身上可有异常之事?”
“有!”欧阳雪回答得很干脆,既然他问到了,说明他已经看到了:“有人附在我身上,挥之不去!”
杨鹰问欧阳雪:“先生想没想过除掉?”
子豪急了:“哥哥,你答应过我,永不离开我的!”
欧阳雪不知杨鹰是什么用意:“除掉?这倒不必!”欧阳雪想起子豪在他体内带给他的种种不便:“若能让他从我体内出来,那就太好了!”
子豪忍不住踢了欧阳雪一脚,欧阳雪立即痛得弯下腰捂着肚子。
“大胆妖孽!待我灭了你!”杨鹰站起身,指着欧阳雪的肚子,手指上闪出一股寒光。
欧阳雪一把拉住杨鹰的手:“不行!他不是什么妖孽,还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
杨鹰诧异了:“你知道他是谁?”
欧阳雪点点头:“他是陈刚的儿子,陈子豪!”
杨鹰怀疑的看着欧阳雪:“江南警察局长陈刚的儿子!你肯定?”
“是的。我见到子豪时,他中了两枪,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还能说话……后来血流尽了!”
杨鹰的眼睛,变得温和了:“原来如此!”杨鹰还想说什么,司仪前来向他说时间到了,该到的贵宾也都来了,他对欧阳雪说:“开幕式结束了你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杨鹰直到欧阳雪作了肯定的答复,才带着娟子,司仪等人离开。
娟子走了几步,回头望着欧阳雪。
欧阳雪紧赶几步,跟上娟子。
在嘉年华大厅举办的联邦文物展览,由于荟萃了几千年文物中的精品,加上由大名鼎鼎的令氏集团出资协办,国际级的著名歌星娟子是形像代言人,吸引了各阶层人士,能容纳三四百人的展览厅一时挤得水泄不通。
娟子一出场就赢得满场热烈的掌声。在她热情洋溢的祝词中,文物展览拉开了帷幕。
政府官员和几个社会名流作了简短的致辞后,司仪宣布由令氏集团常务副总裁龙吟讲话。
欧阳雪看到那个被称做“龙哥”的青年,迈开潇洒的步伐走上讲台。欧阳雪此时才知道他叫龙吟。
龙吟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齐耳的头发梳理得很整洁,上装口袋里插着一支只有贵宾才有的鲜花,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副坚毅、果敢的神情。
欧阳雪没有听龙吟说些什么,他在想龙吟迎着爆炸后产生的气浪挺身而立/
龙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定力?从现在起,他要认真对付这个人了!
开幕式结束,来宾们分散参观琳琅满目的各种文物。
令狐飞走到杨鹰身边,拿出一幅轴画,挂在杨鹰面前的墙上。欧阳雪打眼一看,那是一幅绢本山水。画色陈旧,虫眼密布,画中隐约在烟雾中的远山、近树、村落组成背景;近景是两株暮秋中己显凋零的柳树。再看落款,为宋朝人马远。今天能见到宋人的作品非常之难,真的是宋代真迹?
杨鹰向欧阳雪招手,要他过去。欧阳雪讨厌令狐飞这个花花公子,也不想过早和龙吟照面,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杨鹰对娟子说了句话,娟子向欧阳雪走来。
“欧阳雪,令狐飞说这幅画是龙吟送给他家老爷子的,令狐飞想请杨老当场作个鉴定。杨老说书画不是他的强项,要你去看看!”
欧阳雪听娟子这么一说,更不想去了。娟子一把挽住欧阳雪,连拖带拉把他带到杨鹰面前。
令狐飞一看是欧阳雪,讥讽的说:“老同学,咱俩有缘,怪得很,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你!”
欧阳雪心里想,我昨天只要手一动,今天你还能站在这儿潇洒?他嘿嘿一笑:“彼此彼此!”他打量着站在令狐飞身后的龙吟,发现他也在暗中观察自己。
杨鹰指着墙上的画:“我眼力不行了,你替令公子给瞧瞧!”
欧阳雪向杨鹰抱起双拳:“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班门弄斧了!”他走到画前,仔细看了画的布局、印章、落款后,不禁哑然失笑。“画是假的,不是马远的画。”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围观的人听说画是假的,纷纷俯下身子左看右看均看不出个究竟,不由面面相觑。
龙吟冷冷说道:“这画…是我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你倒是说说,它假在哪里?”
欧阳雪手指绢画侃侃而谈:“先从画的布局谈起。马远是南宋朝庭待诏,以擅长山水、人物、花鸟而‘独步画院’。他的山水有着独特的风格,即在画中留有大片空白,这些空白都能完成一定的艺术表现。他的这种艺术特点,被称之为‘边角之景’或‘马半边’。这幅画临摹得很好,但没有体现马远的风格,所画之物与留白不成比例…”
听到此,对中国画略有研究的围观者不禁频频点头。
“再看墨迹。宋以上的作品,墨色上有一层白霜,细看又没有,用工具也剥刮不掉。墨色内有莓苔似隐似现…”欧阳雪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画中的题跋,原来字上似有的一层白霜渐渐淇消失,墨迹变得黝黑发亮:“这是趁墨迹未干时,吹散香灰,使其附在墨上。至于彩色,宋以上的书画,色彩都己浸透纸或绢之内,元、明虽离现在较近,色彩也入其三分。这幅画墨迹色彩都在表面,轻浮而不沉着,光明而浓重,虽然使用薰旧法将画薰得象古画一样,仍露出痕迹…”
欧阳雪的一席话,众人似信非信,欧阳雪看在眼里,淡淡一笑:“五代、宋、元的书画,作者多不在画上落款,也很少盖章。即使有落款的,也多提在纸背或画中的石缝、树间,而且字写得极小。不象今天,不题跋盖章不能算是完卷。这幅画的临摹者不懂这方面的知识,题跋盖章竟堂而皇之…”欧阳雪指着画中盖的章:“这图章虽小,在识别书画的真伪上至关重要。宋以前,作者多用铜章,间或有象牙、犀牛章的;明初从王冕开始,才用花乳石。明代中叶以后,方有用青田、寿山、昌化石为名章。作者不懂这一变迁,赝品上用的是石章。殊不知印章之质可以从画上的印迹辩认出来。请看,这幅说是宋人马远画的画,盖的却是他身后一百多年才出现的花乳石章;更为离奇的是,用的印泥,竟是清乾隆年间的八宝印泥!”
画的风格,印章、印泥的历史沿革,不谙此道之人是难以鉴别的。欧阳雪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服。
画的真伪至此己分。
龙吟铁青着脸,一声不吭的从墙上取下画,他狠狠盯了一眼欧阳雪,和令狐飞一起走了。
一个长着银须,眼里闪着睿智的老人来到欧阳雪身边,从怀里取出一面铜镜。
“请你给看看……”
欧阳雪一见铜镜,贸然感到铜镜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他两眼顿时放出光来。
“老人家,你从哪儿来?”
“S城。”老人漫不经心的回答。
欧阳雪想起S城,修竹就在S城下的列车。他接过铜镜,伸出舌头添添,再用鼻子闻闻,继而翻来覆去的察看镜身,末了用手指轻弹铜镜。
欧阳雪这一添,是看铜镜有没有作假的盐卤味;
一闻,真的铜器无论年代久远或入土入水多久,并无异味,假的必有触鼻的铜腥气;
宋以前的铜器用纯铜制作,色红,他翻来覆去的看,是看底座是否为唐以前的暗红色;
这一弹是听铜音,古铜声清脆,新铜声浊重。
欧阳雪测试完毕,觉得很像他要寻找的那面铜镜,但又不敢肯定。他怕有人和他争夺这面铜镜,也怕老人知道铜镜的真实身份后不愿出手,故意淡淡的说:“这是新铜,晚清的仿制品…”
老人收起铜镜,看了一眼欧阳雪:“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欧阳雪目送着老人离去,趁人们不再注意他的时候,追出去寻找老人。
嘉年华大厅里里外外,没有老人的身影。
文物展览的开幕式一结束,人们进入大厅参观展品。
欧阳雪找遍了嘉年华大厅,再也没有见到老人的身影,只好回到展览场地。刚看了几样夏商时期的青铜器,就被娟子靖回到那间豪华的房间,杨鹰已经等候在那儿。
老人一见欧阳雪进来,就迎向前来,脸上慈祥的笑着,连那双鹰眼也透出笑意。他拉着欧阳雪的手:“先生,展品都看过了?”
“大概看了一下……”欧阳雪盯着杨鹰:“想到你有话要对我说,只看了几样最重要的东西,就随娟子到这儿来了!”
“商汤时期的大公鼎、还有毛公鼎……”杨鹰关切的问欧阳雪:“看没看?”
“看了……”欧阳雪由衷的说:“三千多年前,就能铸造出这样气势磅礴的青铜器,真是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杨鹰赞同的回应着,他请欧阳雪在他身边坐下,令人给欧阳雪送来清茶:“这次文物精品展览,从年代到种类算是齐了,全了,真是幸事!我想,不会有人希望能代表五千年文明的文物残缺不齐吧?”
欧阳雪听不懂杨鹰话中的话:“杨先生,你有话就直说!”
“痛快!先生看来是个明白人,我不妨就把话挑明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陈刚与你有缘,陈子豪的灵魂才会附在你的身上,也证明陈刚临死前你见过他,并且受他之托前去解救他的夫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