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臧霞家门口，陈向阳感慨万千。去年他过生日，臧霞邀请他到家中做客，两人一起下厨，一起喝酒、吃菜、品尝蛋糕，那次经历留给陈向阳的，只有温馨和愉快。然而时过境迁，当陈向阳再次按响臧霞家的门铃，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陈医生。”门开了，出现在陈向阳眼前的是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她叫刘敏，臧霞的表姐。
“姐在啊，霞呢？”见到刘敏，陈向阳内心顿时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今天臧霞的交谈，这个和年龄自己相仿的女人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她刚睡醒，看电视呢。快进来，别傻站着。”刘敏热情的让着陈向阳。
顺着电视机传出的声音，陈向阳来到客厅，瞧见了几天不曾谋面的臧霞。短短数个昼夜，美丽、丰满、五官姣好的臧霞居然变得眼窝深陷、面色蜡黄，活脱换个人似的，陈向阳目睹此景，心如针扎。
“我在家快待一个星期了，你竟然才来。”臧霞目光迟滞的望着陈向阳，语音沙哑的说。
“科里很忙。”陈向阳不忍和臧霞对视，当即垂首。
“坐下，别挡在电视前面。”吊足陈向阳胃口，臧霞反倒错开话题。
“哦。”陈向阳应付着坐在衣衫邋遢的臧霞身边。两个人相距很近，伸出手就可触摸到对方。
“圆圆好吗？”臧霞声音细入蚊鸣。
“她很好。”陈向阳直视前方，木然地说：“今天临时来你家没有准备，否则就带上她了。”
“我以为你是特意看我的呢。真是自作多情。”臧霞冷冰冰的甩了一句。
“不。其实……我一直想着你，只因为最近太累了，所以……”陈向阳立即向臧霞解释，他还是蛮在意她的。
“男人忙工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比如你姐夫，在外面干活儿，一年难得几次回家，我说什么了！”大概听到了陈向阳、臧霞的对话，刘敏拿着墩布走进客厅，一面墩地，一面宽慰臧霞，劝她理解陈向阳。
陈向阳正准备松口气，哪提防刘敏话锋一转：“别看我们两口子隔很久才见一次面，可他却时常给我打电话，而陈医生呢？”臧霞表姐一改方才心不在焉的口气，仰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向阳，说：“你和小霞住在一个城市，又是同事，怎么关心的这么少呢？就算你上班脱不开身来看一眼，但也不至于忙得打个电话的工夫都没有吧。”臧家人终于发难了，人家说的在理，陈向阳无词以对。
刘敏越说越起劲，将墩布重重一墩，继续数落准妹夫：“小霞生病的日子里，天天念叨你，手机24小时开机等你消息，你倒沉得住气。你们科的赵晖和护士长，还有其他几个护士都来看过小霞，唯独你……”
“姐，我饿了，弄点吃的吧。”刘敏提到臧霞所在医院科室的副主任，臧霞马上插嘴，她不希望表姐趟这浑水。
“小公主总算主动要吃的了。我给你熬小米粥，就咸菜，行吗？”刘敏轻轻拍打臧霞明显消瘦的脸庞说道。
“我想吃酱肉，十里香那家。”臧霞说。
“天。”刘敏苦苦一笑，说：“我去买需要半天才能回来，我给你收拾了一下午屋子，你打算累死我呀。”
“我给你跑腿钱，可不可以？”臧霞沉着脸问。
“要不我去买吧。”陈向阳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你买我没胃口。”臧霞在陈向阳手上拉了一把，陈向阳刚站起来的身子又坐回沙发。
“好，我这就走，满意了吧。”刘敏又捏捏臧霞鼻尖，说：“你呀，被我们宠坏了。”说完，她穿衣离开。
“你身体难受，不该吃太油腻的东西。”屋里只剩两个人，陈向阳顿觉压力大减。
“我做护理这么久，难道不懂你说的道理？”臧霞捋着自己的马尾辫说道：“我只是借买肉的名义支开我姐，你看不出来吗？”
“你支开你姐做什么？”陈向阳问。
“我清楚你来的目的。银行卡事件，我知情。”臧霞说。
“既然如此，你干嘛不和医院说明白？这几天都快把我折磨疯了。”陈秀清料的很准，陈向阳眼前一亮，但随即又心头一沉，他忽然觉得这事不太简单。
臧霞由桌上拾过她的手机。“我挂完电话，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她摁了一组号码，把显示屏的内容给陈向阳看。
“赵晖家。”陈向阳神情凝重。
“小臧，感觉好点没？”发射成功，打开扬声器，听筒里响起赵晖的声音。
“依然乏力，不愿动弹。”臧霞把手机放在桌上说道。
“这说明你还没彻底恢复，再歇一段时间吧，护士长那边我接着替你请假。”电话信号不错，赵晖话声很清晰。
“这个我自己能办。”臧霞说：“我担心的……是事情败露了怎么解决？”话到这里，陈向阳立刻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呵呵，你多虑了。”赵晖笑了笑，说：“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凭你和陈向阳的关系，说你陷害他，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人不会相信，其中就包括陈向阳那个木头疙瘩。”
“不要大意。”臧霞煞有其事的说：“陈院长那人精明的很，陈向阳是他同学，这件事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倘若他决心查下来……”
“小臧。”赵晖以不屑的口吻说道：“你可不是这性格啊，犹犹豫豫的。别是触到了心上人的利益你心软了？嘿嘿，反正现在木已成舟，说啥也没有用了，你就静观事态发展吧。没错，陈秀清是个聪明人，但正因为他聪明，才不敢过多干涉此事。你知道主使我对付陈向阳的后台是谁吗？就是当初力排众议提拔陈秀清的院老领导史宗南的得意门生顾百韬副院长。出事那天晚上，顾副院长和我去了陈院长家造访他们夫妇，为的是试探陈秀清对于银行卡事件的态度。听得出，陈秀清还是倾向陈向阳的，他的意思是不惜代价查明事情真相还陈向阳名誉，让陈向阳堂堂正正的竞选副院长，不过碍于顾副院长的面，陈秀清把话说得比较含蓄，因为他知道，顾副院长反感陈向阳。”
“呼噜呼噜！”这时电话另一端响起喝水的声音，想必是赵晖在润嗓子。陈向阳趁隙瞟一眼臧霞，只见她一脸木讷。
“咱们前任外科主任在职时，不仅业务突出，还挣了很多工资以外的收入，这方面我和护士长以及科室其他一些人员都沾过光，即便几位副院长大人也得到不少好处，可是唯独陈向阳自视清高，好像离开钱他依然活的下去似的。”
饮完水，赵晖继续表达对陈向阳的不满，他这会儿全然没有想到，听他讲话的不止臧霞一个人：“陈向阳上任后，副院长们牵线认识的几家医疗器械商和药商在咱们科相继断了货，科里油水也从此大大减少。领导经济受损暂且不论，单是面子难堪谁赔得起？现在医院从各位副院长到外科室，几乎对陈向阳怨声载道。咱们医院人际关系错综复杂，陈向阳的耿介是很多人都看不惯的，当然除了你们这帮天真的小护士。”
“我不想听了。”臧霞神色黯然。
“是啊。”赵晖愈加得意，说：“恋人倒霉，心里跟着难受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小臧，有件事却很值得你高兴。”
臧霞无言，一旁的陈向阳判断不出对于赵晖提的事情，她究竟是否在意。
赵晖接着说：“昨晚我和顾副院长喝茶，顾副院长对我说你事办得令他满意。他承诺，只要这回如他所愿扳倒陈向阳，不要说科室护士长，就算护理部主任，早晚也会由你做，怎么样，这个诱惑对你而言够大吧。哈哈……”可惜臧霞用得不是可视电话，不然她和陈向阳一定能看到赵晖此刻那张叫人作呕的脸。
“我头好疼，大概是累了。”臧霞紧闭双眼，表情痛苦的说。
“那你休息。”赵晖口气中充满怜爱：“对了，你晚饭吃什么？我叫你嫂子煲了汤给你送去吧。”
“不用，我懒得下地开门，身边有面包。谢谢……”臧霞说完马上挂断电话。“现在你应该对银行卡事件有个大概的了解了。”她掂着手机，喃喃的对陈向阳说。
原来是第一副院长顾百韬从中作祟，他的老师对陈秀清有提携之恩，这也就怪不得谈论此事陈大院长为何没有和盘托出了，如何把握，要看陈向阳自己。
“别人的所作所为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在这件事里，你发挥了什么作用？”陈向阳声音同样很低。
“除了我，其他人无权打开你的抽屉；除了我，你的东西必须经过你的同意才可以动。听懂了吗？用不用我再说直接一些？”臧霞嗓音沙哑，但她的话却清晰地印在陈向阳心里。
不用了，陈向阳站起身，他不敢和这样的女人坐的这么近。“你是……怎么和顾百韬联系上的？”陈向阳凝视神态凄然的臧霞，冷冰冰的问。
“是赵晖搭的桥。否则我一个普通护士，怎么有机会联系人家副院长？”臧霞说：“还记得我和你在大街上吵架的那天吗？”
才过去几天，陈向阳当然记得。
臧霞往下说：“那天下班之后，赵晖约我吃饭，对我说咱们医院有一个重量级人物瞧你不顺眼，想弄倒你，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赵晖看出咱们有矛盾，于是他向那个重量级人物推荐了我，他知道凭咱们的关系，你不会怀疑到我身上。刚才和赵晖通了电话，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重量级人物其实是副院长顾百韬。”
“卡是怎么放到我的抽屉里的？”第一个疑团解开了，陈向阳又关心第二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