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两天我家外面工地施工，没睡好觉。”臧霞理了理头发说。
恋人终于肯同自己讲话，这是陈向阳眼下最高兴的事，他轻轻拍着恋人的手背，希望她能够尽快地振作起来。
“可以给我倒一杯咖啡么？提提神。”臧霞拿手机按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没问题。”陈向阳想也未想就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用钥匙打开上着锁的抽屉。
“主任。”科室副主任赵晖刚好由外面进来。
“有事？”陈向阳手握一袋咖啡从抽屉里抽出来。
“嗯。”赵晖看看无精打采的臧霞，才对陈向阳说：“主任，还是出去讲吧。”
“好。你自己冲吧，暖瓶新灌得开水。”多年打交道的同事少见地这么神秘，不由得勾起陈向阳的好奇，他将咖啡袋塞进臧霞手中，叮嘱一句，随即与赵晖出了屋。
“可以说了。”两个人走进吸烟室，陈向阳从容地说。
“唔……”赵晖支吾片刻，直到一名患者家属模样的人吸完烟离开，屋中只剩下他与陈向阳的时候，才伸手在自己大褂右兜里摸出一只信封：“主任，这个你收着。”他把信封向前递了递。
“什么？”信封内的东西陈向阳虽然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信封很厚，估计里面的数额很可观，然而陈向阳只是背着手，丝毫没有接的意思。
“是这么回事。”赵晖惦着信封，缓缓说道：“昨天经主任主刀，我那位局长朋友在ICU室观察，目前状况良好。为了感谢主任，局长的家属特地备了一份心意，希望……”
“不要说了，为患者解除病痛是我应该做的。”陈向阳一个手势止住了赵晖的话头，他想回办公室看看臧霞。
“主任误会了。”赵晖侧身横在门口，说：“在手术之前，人家就有尽心意的想法，可他们也知道那样做会有送红包的嫌疑。现在手术很成功，这笔钱包含的意义就只是一片感激之情了。”说着，他将信封送到陈向阳抬手就可触及的地方。
“赵晖。”陈向阳一改适才的说话方式，板起面孔，说：“咱们是同事，也是好朋友，你应该清楚我的为人。在我看来，术前和术后接受……礼金并无本质上的区别。我陈向阳迄今为止主刀无数，如果每次都收取所谓的心意，那我的生活条件不知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他顿一顿，又抢在赵晖前开了口：“我晓得你朋友多，应酬不少，平时难免会跟他们有小利小惠的往来，这个也不是不允许，可眼下正处于非常时期，几个小时后卫计局的人就要下来检查，我想咱们科室这些年口碑一直不错，关键时候还是不要有什么闪失的好。”说完，他硬是从赵晖身体与吸烟室大门之间的狭小空隙中挤了出去。
“快回家休息吧。”陈向阳回到办公室锁好抽屉，只见臧霞一脸木然的坐在原处。
“这就走。”臧霞勉强笑了笑，挎上深色皮包，站了起来，一副很累的样子。
“我想请几天假，在家歇歇。”路过护士办公室门口，臧霞驻足对陈向阳说。
陈向阳稍作莞尔，向屋里的护士长喊了一声。
“有事么主任。”伴随话声，外科室护士长出现在陈向阳面前。这次医院职务变动，这名为护理事业奉献一生的护士长本来是被调离岗位的对象之一，然而就在她对自己工作变更忧心忡忡之际，陈向阳向她保证，鉴于她多年的表现，只要她继续努力配合他的事业，那么她就可以在护士长的位置上干到退休。尽管陈向阳挽留护士长的动机值得商榷，但他的承诺却是毋庸置疑的。
主任的表态令护士长满怀感激，对于一个工作了半辈子的人而言，完满的谢幕和遗憾的回家，是可以给他的退休生活造成两种迥然不同的心境的。
陈向阳退后半步，把臧霞让到前面，意思是叫她亲自向护士长请假，臧霞很聪明，领会了恋人的意图。护士长和臧霞特投脾气，她爽快地为臧霞开了一个星期的假条，并叮嘱臧霞多休息。臧霞笑着向护士长告别，这下她可以整整七天不用和生活中情同姐妹事业上则要全力与之竞争的人见面了。
“在家好好养病，有事给我打电话。”陈向阳送臧霞到走廊乘电梯。
“嗯，你要保重自己。”臧霞心不在焉地回答。
“对了。”陈向阳没觉察出臧霞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自顾自地说：“昨天圆圆说你带她痛快玩了一天，她特别开心。谢谢你。”
“你觉得我做得够，我就知足了。”臧霞的头越垂越低，下颔几乎贴到了衣服。
“圆圆还说她见你掉眼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别跟我说是迷眼的缘故。”恋人掉泪，这在陈向阳心中挥之不去。
“我难受。”臧霞哽咽。马上，豆大的泪珠儿由她的双眸夺眶而出，“噼里啪啦！”砸在大理石地砖上。不等陈向阳再问，臧霞捂着嘴沿安全通道飞奔下楼。凝视安全通道入口半晌，陈向阳用手机拨了臧霞号码，语音提示对方关机。陈向阳摇了摇头，返回科室带着医生们去查早房。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下午一点，外科主任陈向阳率领全科医生、护士整齐地站在科室门口，迎接由院长陈秀清和各副院长陪同前来医院视察的卫计局的领导。
说起来如今在整座医院，顶数外科室及其主任陈向阳为陈秀清大院长挣得业绩最多，也正因这样，每次当医院迎接上级单位时，陈大院长总是把外科室与老同学陈向阳当作大轴戏介绍，以此希望不管对方是否满意前面的人和机构，最起码收尾能给人家留有一个完美的印象。这习惯已经保持了好多年。
“呵呵，很整齐啊。”卫计局的几位领导同志在其他科室逐渐产生视觉疲劳时，干净有序的外科室令他们瞬间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