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王有为也猛地啐了一口。
“为民说得对，那孙子在吓唬人，他敢点一个火星子试试？老子做鬼也拖他下去垫背！”
李铁牛的爹，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
他佝偻着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大门，嘴唇哆嗦着，“可……可柴火堆得比人还高了……那烟……那烟都从缝里钻进来了……”
一股混合着干草和桐油燃烧的焦糊气味，丝丝缕缕地从门板缝隙渗了进来。
呛得几个孩子忍不住咳嗽，又被大人死死捂住嘴，憋得小脸通红。
祠堂外，麻杆儿的声音更加尖利得意，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里面的泥腿子听见没？彪哥说了，烟好闻吧？再不出来，待会儿给你们加把火，烤得油汪汪的，省得老子费劲埋了！”
陈彪没再喊话，只是背着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在祠堂门口来回踱步。
他焦躁的目光扫过堆得一人多高的柴垛，又死死盯着那扇纹丝不动的大门。
他何尝不想一把火烧个干净？
可赵为民那小子戳中了他的死穴，这火他真不敢点！
烧死一祠堂的人，那是捅破天的大案。
他陈彪再横，也扛不住这灭顶之灾！
他只想当黄泥塘的土皇帝，不想当通缉犯！
“彪哥，这……这咋整？这帮泥腿子是真铁了心了！”麻杆儿凑过来，脸上兴奋劲儿也褪了点，“柴火堆着不点，他们也跟王八似的缩着不出来啊！”
“闭嘴！”陈彪烦躁地低吼一声，眼神凶狠地剜了麻杆儿一眼。
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一个喽啰的小腿上，“去！给老子再喊！就说……就说老子改主意了！只抓赵为民和王有为！其他人开门出来，既往不咎！钱……钱也缓两天！”
这近乎是让步的话从他嘴里吼出来，带着一种憋屈的恼恨。
祠堂内，陈彪命令传了进来。
“听见没？彪哥开恩了！只抓那两个搅屎棍！其他人出来没事！钱也能缓！”麻杆儿立刻扯着嗓子复述。
祠堂里瞬间起了一阵骚动。
几个原本就眼神躲闪缩在人群后面的汉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脚步下意识地就往门口挪动了一小步。
“别信！”赵为民的声音斩钉截铁，陈彪的话能信，老母猪都能上树！门一开他第一个冲进来捆人，到时候就不是抓我俩那么简单了，带头闹事的，抢了肉的，一个都跑不了，想想你们家里的婆娘孩子！”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人。
刺得他们立刻低下了头，又缩回了人群里。
王有为更是直接往大门方向横跨一步，“谁敢碰门闩，老子先劈了他！有种的，就试试！”
祠堂内再次陷入一种紧绷的死寂。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钝刀子割肉。
王有为凑到赵为民身边，“为民，李铁牛他们该不会跑丢了吧？这都过去多久了？天都快黑透了！”
“哪能回来的这么快。”赵为民看着大门沉声叹气。
说罢，他看了看周围的人。
随后压低了声音，“王队长，我不怕外面的陈彪，我怕这些人。”
“这些人？”王有为微微一愣，“啥意思？”
“这些人随时能把咱们给送出去，你说我怕不怕他们？”
“除非他们疯了！”
“永远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
“那怎么办？”王有为皱起了眉头来，“难道咱们就这么被动吗？”
“不被动也没办法，只能祈祷李铁牛他们快点回来了。”
就在两人说着悄悄话时，一旁默不做声的陈秀莲忽然朝他们走来。
看到陈秀莲走来，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秀莲姑娘。”
“赵大哥。”陈秀莲看了眼人群，然后压低了声音，“有两个人谋划着把你跟王大哥绑出去，交给陈彪呢。”
听到这话，王有为瞬间瞪大眼睛，“谁这么没良心？”
“嘘！”陈秀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赵大哥，我怕他们会煽动更多的人，你得像个办法啊。”
“是嘛？”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赵为民听说这事非但没有恼怒。
反而是笑了出来。
这让两人很是不解。
都这个关头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为民，你笑什么？”王有为不解地看着他。
“我笑这些人鼠目寸光。”他也看了眼人群，随后又看向了王有为与陈秀莲，“我刚才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忽然有了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你们听我说……”
两人听完他的办法，都眉头一挑。
“他们不是想要出去吗，那就成全他们。”
说着赵为民扫了眼在场之人。
然后声音提高了几分，“乡亲们，都听见了！陈彪在外面喊，只要交出我们俩，他就不为难大家，钱也能缓！这话，你们信吗？”
祠堂里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停了，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复杂。
“如果你们信陈彪，那么就现在出去。”他的声音又加大了几分，“但要是信不过他，那么就在这儿好好待着，我说过让你们安然无恙，就会让你们安然无恙，决不食言！”
人群里一阵骚动。
其中在墙角有两个畏畏缩缩的汉子，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意动。
但看着王有为手里明晃晃的柴刀又有些迟疑。
“看来是没人相信陈彪了。”赵为民冷笑一声，“好，那大家就团结一心，都不要出去，让那陈彪在外面随便喊，喊破喉咙了咱们也别管，只要你们不动摇，那么他们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那个穿着破汗衫的汉子终于是开了口。
他举了举手，喊了一声赵为民，“赵同志，那个……其实也不是没人相信，其实彪哥有时候还是挺讲信用的，咱们要是出去了，他们肯定不会为难我们，要不我出去帮忙探探口风，让彪哥不要再怪罪咱们了，这件事就那么算了。”
此话一出，陈秀莲立马投去不齿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