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邀客居一开门便往大门两边各派出十六名红衣劲装,中间黑布束腰的汉子一字排开,架起锣鼓,一下子三十二面锣鼓齐奏:“咚咚咚,锵锵锵……”气势夺人,惹得路过行人纷纷停驻瞩目。
铜锣奏毕,只见阅燕南从大门正中走出来,一身灰衣飘飘,颇有些睿者风骨。
他抬手轻拂过及胸白须,对着皇宫方向一鞠,然后正正身子对着把整条街道围得足迹相迭的人群朗声道:“大康国运昌盛,我们有当今圣上英明雄才大略,才有如此四海升平之境,但是这里有不可抹杀的功劳,是因为我们有尊敬的定国公!”
说到这里,阅燕南哽咽了一下,虚虚掩袖抹泪,情真意切听得下面的人纷纷掉头附和,然后静候他继续。
“咳咳,”
“他的独女定康郡主,是我们大康的明珠,她的幸福,牵引着我们每一个大康民子的心,现今,圣上已经下旨,把定康郡主赐婚给大燕萧世子,择定下月初六,启程回国完婚。”
最后一句,阅燕南抬高声调,抑扬顿挫地呐喊出来,连胸前胡子都抖了抖,街上群众听得热血沸腾,全部鼓掌欢呼,都似乎是自己女儿出嫁一样。
“欲知详情如何,请进堂内听书!”
突然间,刚刚敲锣打鼓的几十名壮汉齐呼呼地高声喊道,刚刚还在欢呼的群众马上冲进邀客居,掌柜在大门早已设好桌子收钱派号,笑个不停地一边收钱一边招呼道:“各位客官,正堂偏堂收费不一样,看清楚再领筹,每天5场,派完明天请早。”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掌柜便挂出明天请早字牌,一百号争先恐后地踏进邀客居,希望成为第一批听到定康郡主觅得良人真相。
距离邀客居数间铺店外的八宝楼二楼依窗边,林清轩静静地站着。
儒雅俊脸此刻紧紧绷着,抿唇如霜,右手紧握成拳,一眼不错地盯着邀客居,刚刚一幕尽落他眼底。
“卑鄙!”
“林大人,小人不才,输给了邀客居。”
原本站立他身后的男子见状马上躬身请罪,弯腰向着林清轩伏下不动。
片刻以后,林清轩长叹一声,双手挽起伏身在前的人,淡淡说道:“书节,不是你不才,是对方棋高一着,你退下吧。”
祝书节领命退下后,林清轩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长眸低低垂下,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却浑身散透着一股深深地无奈。
“主子,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身后一直陪同他站立的家仆林世然忍不住轻声宽慰道。
林世然是林府管家家生子,自幼便跟随林清轩身旁,又岂会不清楚自家大人对定康郡主的一往情深。
林清轩充耳不闻,思绪回到了年幼时……
林清轩虽然年长沈彤三岁,但因为不足十月出世,自小体弱多病且个子瘦小,与书为伍,不喜热闹,经常受到其他官僚儿子的欺负,母亲在他不到两岁便患病离去,父亲忙于政事,经常不见踪影,他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和谁哭诉。
十一岁那年进宫,在御花园他又遇到太傅尚书几位公子,身旁的林世然也早就被这些公子儿的随从制住,只能看着自家公子被欺压。
那时正值冬天,就在尚书儿子陆进庭要把一团冰渣子塞进他口中的时候,突然一个雪球从后面直直扔到陆进庭的后脑勺,痛得他把手中冰渣子松开回头大骂:“那个混蛋暗箭伤人!”
被按着手脚的他睁开被雪模糊了脸的眼睛,撞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嫩娇憨小脸蛋儿,穿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明黄色锦绒裤子,脚边一团白毛围领,靴子上竟然在上头加了条龙。
“龙!!”
除了天家的人,谁敢把黄色和龙穿在身上,不但是他,压在他身上的陆进庭也察觉到了,赶紧巍颤颤地从他身上下来,扑到小女孩跟前跪下。
“叩见郡主,郡主金安。”
压着林清轩的人也跟住往前跪拜起来,身边的小厮全部死死地压低身子不敢动弹。
整个大康都知道,圣上是贤君,但是在定康郡主这里不适用,遇到她,什么都是她对,别人错。
八岁的沈彤顶着一张稚嫩童颜,身居高位的气场却早已自成一体,身后跟着一大串小宫女小太监跟班更显气势,她高昂着头,垂眼朝着脚前的人,奶声奶气地道:
“是谁刚刚说暗箭伤人的,这么大块雪球,也可以说成是箭,看你样子也不小了,家中父母还没有让你读书吗?”
“回,回郡主,有的,有的,我是陆尚书长子陆进庭,读书已三载了。”
陆进庭缩成一团,抖得话都说不清楚。
“既然懂得字,那便是故意说的,说本郡主是混蛋,那就是以下犯上,来人,掌嘴。”沈彤话音刚落,身后便立刻有宫人上前,一人一边拉开陆进庭,另外一人压住他的双腿,最后一个胖胖的太监立于他跟前,未等他开口说完:“你敢~”
便一耳光挂过去。
“一起的也一并打了,地上躺着那个,给我扶过来。”沈彤心情愉悦地鼓着掌。
紧接着,空中响起了此起披伏的耳光声,直到林清轩被带到沈彤面前,宫女让他跪下请安,他才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这是他和沈彤第一次见面,她救了他,告诉陆进庭他们,以后若是谁敢欺负林清轩,就等于欺负她。
事后她被几位朝廷重臣齐名上书弹劾她品性蛮横,滥用私刑,却被更多拥护定国公的臣子当朝驳回,圣上也明显偏心,嘴上说该好好管教,回头也只是罚她念了一个时辰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