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根……”
张大坤站起来,手里还端着药碗。张父挥了挥手,“你坐下吧,她怎么样?好些没有?”
病床上的张母,瘦的只剩下骨头,脸上没有肉,意识也不清楚了。只浑浑噩噩躺着,连眼睛都没睁开。张大坤摇了摇头。
这已经很是明显了。
张父也是一脸沉重。
张青走过去,看着张母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看着是没剩下几口气了。
她转头看向张父,“爸,我给妹妹打电话,让她回来吧。还有强子和大哥,咱们做儿女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在人生病的时候,见不着面吧?”
张父一听,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之前他们觉得张月嫁的远,没有必要让她回来,太费事。
现在又觉得,让她知道,她或许不会太难过。
张父叹了声,重重点头,“行吧,村子里有电话,我等会带你去打。”
这事情都不说,还有什么事情是要说的?
张青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张父肯定也是明白的。张大坤照顾着,她和张父出去打了电话。给家里人都通知了一声。
这情形,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要是真的一命呜呼,也要家里人在一起,做好准备才是。
打完电话,她回去陪着张母。没一会儿,要到中午,张父去做饭,张青去帮忙,这地方,买肉买菜都是不方便的。
大家基本都是自己种菜买米吃的。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是不会去买肉的。
张父用大米和玉米碎蒸了米饭,杀了只鸡,一半拿来炖汤,一半和青笋拿来炒。
还算是丰盛的菜肴了。
谁家有这么丰盛的。
张青盛了饭,张大坤他们一共三个人吃,张青问张父,“爸,不用给那边端点过去?”
张父脸一黑,摇了摇头,“他们不会稀罕我们的东西。”
当初,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没伸出援手。这下有钱了,就算是再穷,人家也是有骨气的。
怎么会的原谅他们。
张青叹了一声,这两家恩怨是积攒在这了,怎么都化解不了了。
让她颇为唏嘘啊。
就算是以前,也不一定理解这些道理。可是现在,深入其中,才发现一母同胞,竟然也会出现这么深刻的矛盾。
她只得默默吃饭,什么都不管了。
吃完,张父去洗碗,张青本来想洗,被张父拦着,说是这农村的灶屋,她用不来,还是不要用的好了。
张青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张母。
张大坤喂张母喝鸡汤,张母慢慢的喝,看见张青,张母倒是有点意外。
“妈。”
张青坐在她身边,揉着她的手心,“喝完了汤,再吃点药,你看,其实你这个病,很快就会好的,不要太担心了。”
张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她知道,张青不过是在哄她罢了。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容易治愈的疾病。
她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几个音节,却最终是说不出来。张青心里头还是怪难受,陪着她一起。
她接过张大坤的碗,给张母喂,“我没想到你会得病,说来也奇怪,以前我是很恨你的,觉得你呢,不太负责任,把我生下来,又不怎么管我。”
鸡汤喂进去,张母有点不舒服。
咳了两声,都咳出来了。
“我给你喂慢点。”
张青擦了她嘴,叹了声,“你还年轻,没想到却得这样的病,我又怀孕了,还是你的外孙,听说,这次是两个,我很希望你能看着孩子生出来,能够让他们喊你一声外婆。”
她慢慢的喂,张母张着嘴,慢慢喝着。
太吃力了。
“你能够挺下去的,是吧?”
张青摸着她脑袋,张母眼神有点亮光,却因为太累,不愿意再吃东西了。
她不想吃,张青也不强求。
“你看啊,你最近都好很多了。你比很多人都强,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案例,就是一个女人,也是得了癌症晚期,但是她很厉害,厉害的让人觉得,原来她是可以超过生死的。”
“她得了病,却挺了过来,最后活到了一百岁,你说,你是不是也可以像她一样这么厉害?”
张青不禁想到这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好的?
她以后,不也看不到他们了吗?
她眼泪落下,又很快擦掉,不想让张母察觉到她的情绪。张母是累了,没想再喝,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张青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起身出去了。
下午他们院子里不算是热闹。
但是这会,她叔叔一家才回来吃午饭。
他们人丁兴旺。叔叔张立龙有两个儿子,但是两个儿子又生了五个孩子。
一家人吃饭,就是好几个人。
一共十一个人。
是算很不错了。
毕竟有的家庭,只有两个或者是独苗,一家也不过四五口人。
张青看着他们吃饭,有孩子在院子里朝他们这边张望,张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四月的天,阳光正是热闹。
她正晒着,听到有脚步声在旁边响起,接着,是一个女声,“你,是张立根的女娃?”
张青转头看,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我是他的大女儿,张青。”
听到她名字,那妇女笑了笑,“按照道理,我应该是你婶子,不过咱们两家关系处的不好,也就没有这个说法了。你回来,是照看你娘的?”
这个婶子倒是和蔼可亲。
张青嘴角勾笑,点了点头,“她……病的很严重,所以我来看看。”
“她倒是有福气,有你们这些个儿女。”
妇女似笑非笑,没打算多说,张青喊着她:“婶子,不着急的话,就坐这儿晒会太阳吧?正好,我也没人聊天,咱们还能唠唠嗑。”
妇女一听,原本是不打算留,这一下,还是端着个板凳,和张青坐在一起,还拿了一堆炒南瓜米,分给了张青一些,“唠嗑啥?下午没啥活儿干,你说说看,你想听啥?”
这个婶子,倒是挺和气的。
张青笑道:“婶子,你叫啥?”
“哈哈,我叫葛玉春,之前,和你娘是实打实的妯娌,关系也还不错,没想到,你娘竟然得了这病。”
她倒是很遗憾。
张青却感概,“也许是惩罚吧,都说祸害活千年,她以前做了太多坏事,这一点惩罚,还是应该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