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又过去数年。
这日。
云毅四十岁大寿，施展易容之法，化为紫袍老道，回到当年从冲月古城买下的洞府之中。
在院中支起桌案，一碗面，四凉四热。
皆是醉仙阁的李大厨上门所做，当年只能跟在爹后面切墩的小伙，如今已经青出于蓝，厨艺还胜其父。
寻常散修品尝不到的手艺，也只有云毅这位熟客，才有如此面皮，要求名震冲月城的李大厨上门做宴。
“就打算一辈子与锅灶打交道？”
囫囵吞下一口面，云毅好奇问他。
“前辈，您功参造化，哪知愁苦滋味？咱境界微末，在这神城活得太难，事事都得留个后路。”
李大厨说道：“我年轻时候，在醉仙楼躲过两劫，第一回倒没什么，只是遭了牵连，受了些小伤，第二次逢上邪修作乱，后厨那几个伙计尸体都臭了，若不是掌柜的出手……”
“现在回想起来，晚上睡觉都睁着只眼，查几次门栓！”
云毅轻轻颔首，并没有告诉他，门栓只能防江湖武夫，对于境界高强的修士来说丝毫无用。
......
是夜。
两道法力波动在城中爆发，仅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归于平静。
不多时。
一团阴影遁入昏暗的深巷中，寻了个视觉死角开始传音。
“小娃娃，还不醒来！”
耳边清晰的呼唤声，重伤垂死的少年蓦然惊醒，左右看看并未发现人影。
这时，苍老悠长声音再次传来。
“莫要想着寻本座，被伤成这般磨样，就问你想不想报仇？”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少年衣衫染血，身上伤痕累累，将声音压的极低，确定暗处老怪能听到。
他本是紫阳宗的外门弟子，因触犯宗规才被逐出门户，遭受同门追杀至今。
修行数载，也曾见过修为绝顶的高人，知晓其十丈方圆可听蚊蝇声。
“不错！小小年纪便知世上没有白吃的餐宴。”
云毅暗中将少年的评价调高一层，缓缓说道：“老夫需要你加入大周仙朝，尽一些可能向上爬，成为核心弟子！”
摸索多年，云毅已对东荒各宗门了如执掌，送一些闲棋暗子进去，也好搜寻燃寿禁法。
“前辈想要让我做暗棋，安插在元河宗，里应外合？”
少年很机敏，一下便猜测了老怪心思。
他心底也清楚，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以及得到更多好处。
遥想当年，他的启蒙长老在传授功法时，曾讲过不少世间奇闻，其中最多的就是老怪脾气怪异，性格乖戾，与之接触务必小心谨慎。
“区区小宗，有什么值得本座觊觎？修行福地，在他人眼中是个宝，在本座看来狗屁不如！”
云毅声音中略带癫狂：“这世上唯一值得本座追求的，便是禁术邪法！”
少年闻言心思电转，通过每句话每个字，尝试为暗处老怪画像。
实力强大，自负狂妄，无心权势，寄希望于禁术邪法寻求突破……
“与那些寿元无多的癫狂修士相似！”
少年心思稍定，自认为摸清了老怪状态，问道：“我愿意听命于前辈，不知能得到些什么？”
话音落下，脑袋遭受重击，瞬时没了意识。
云毅从阴影中走出，法力透体而出，将手掌上的一株百年份灵药凝练成液，缓缓渡入少年体内，沿着经脉筋骨运转。
做完这些，又隐匿于阴暗之中。
片刻之后。
少年悠悠转醒，闻到一股腥臭气味，发现全身沾满油腻粘稠的污秽。
四肢强健，经脉通畅。
“脱胎换骨！”
少年当即运转功法，效率比往日快了大约四五成，莫要小看前后区别，足以跨越普通人与天骄的天堑。
即便曾经在紫阳宗服用大量洗髓灵丹，但少年也深知，那些丹药加起来也没有这次效果好。
“晚辈会尽快加入元河宗，为前辈搜寻禁术邪法！”
少年压下原本的小心思，暗中老怪实力，已经恐怖到难以揣摩，极有可能远胜真人强者。
“善！待你成为宗门核心，便开始探查宗内奇功、奇法、奇术，整理成册，本座自会去取。”
云毅声音苍老，出言诱惑道：“不论反噬代价有多沉重，只要真的是禁术邪法，便为本座寻来，届时自有赏赐！”
“晚辈定竭力以赴！”
少年小心翼翼问道：“能否知晓前辈名号？”
云毅沉默半晌，眼底浮现追忆，幽幽开口道。
“本座道号......血手人屠！”
没有人能想到轮转王是个太监，同样不可能想到是个送饭狱卒！
少年恭敬道：“晚辈曾是滋养宗外门弟子李皓，因受人诬陷才导致触犯宗规，将来若能洗清冤屈，这条命便任由驱使。”
“桀桀桀桀……”
表忠心的话未能获得称赞，反而引来一连串的怪笑声。
“本座见多了忠诚与背叛，所以从来不相信什么以命相报，唯有一致的利益才是永恒。哪天你自认强横，可以试着与本座过过手，不过败了就是死！”
“是。”
李皓心中一紧，再不敢有任何试探。
……
接下来的数月，云毅如幽灵般穿梭在冲月古城中，四处寻转合适的棋子，引发其心底怨恨与不甘，为自己所用。
正值凛冬，寒风呼啸，白雪茫茫。
一间售卖丹药的店铺中，枯瘦伙计如死狗般被抛出，艰难爬到深巷中，蜷缩在阴暗角落，鼻青脸肿，身上一块块青紫。
能在交易区立住跟脚的修士全是心狠手辣之辈，眼中只有灵石资宝。
自己店铺中的伙计稍微犯错，便会被打成濒死，抛出店外。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几声，由于肺部受了重创，喷出几滴血沫子。
这时。
一道阴阳难辨的声音，在伙计耳边响起。
“想报仇吗？”
“想！”
伙计毫不犹豫的回答，再让店主暴打几次，很可能死在城中。
“你愿意付出什么？”
“一切！”
“桀桀桀，很好……”
一段口诀传入耳中，其精义之妙，令濒死伙计眼底燃起煜煜光彩。
“自此之后，你这条命便属于我，血手人屠了！”
云毅声音缥缈难辨方位：“小家伙，遇上曾经欺凌过你的人，可以试试神功的妙处。”
“拜谢人屠前辈！”
......
“想拥有权势吗？”
“想叱咤风云，所向无敌吗？”
“想明白生命的真谛吗？想真正的……活一次吗？”
“是，或者不是！”
充满诱惑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回荡在冲月古城中各处角落。
城中不缺惨遭受厄难之辈，如陷入泥泞，越挣扎越窒息，经年累月便心如死灰。
可随着莫名机缘降临，没有人会放弃，即使与地狱恶鬼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