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凡从唐妙锦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心中充满郁结。
虽说情况并非他想象那般糟糕，但唐妙锦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希望他不要跟罗平作对，更不要小看罗平这个校主任，罗平的背后有不少市政府的人脉,并非他一个秘书能玩得转的。
如果真的把罗平给逼急眼了，说不一定会两败俱伤。
其实如果罗平不继续找周喜悦的麻烦，陈凡也不介意将此事翻篇，这也是他对唐妙锦的承诺，算作是双方各退一步。
下午，陈凡陪着郭景耀前去参加一个以环保为主题，统筹开展污染治理、生态保护和环境治理的直播会议后，他刚回到办公室，周喜悦就给他发来了一条短信：“晚上有空吗？罗平说想要请我吃饭，向我赔罪,他还说务必要把你给带上。”
“你去就行，我恐怕没空！”
陈凡回复道。
不多时，周喜悦就发来信息：“你不去，那我也不去，跟他一起单独吃饭，多尴尬呀。”
陈凡拿起手机，双指快速敲击：“你有空，干嘛不去？估计他也不敢再对你有非分之想,而且人家请客吃饭，肯定是高档餐厅，白吃白喝，有便宜不占，你傻呀？”
“我怕我一个人去，最后我反倒是变成餐桌上的那道菜。”
周喜悦还发来一个“嘻嘻”的表情。
陈凡苦笑一声：“既然你不想去，那就别去了。”
在发完消息后，他将手机放到一旁，认真忙着工作。
转眼来到下班时间，因为明天早上又要召开常委会，商讨益华区区长和公安局副局长的两个位置，身为秘书的陈凡自然是不可能准时下班，需要提前准备很多资料。
今天下午，组织部将审查、调研并且具备晋升资格的候选人名单送了过来，陈凡初略看了一眼就给郭景耀送了过去。
市委组织部拟定的候选人名单中，有一个名字格外显眼--马科易，是玉晨市下辖的一个镇书记，正科级。
要知道区长，那可是正处级。
马科易和益华区区长的位置，可是还差着一个副处呢。
其实镇书记提拔为区长这事儿，并不少见，但首要的是能力突出，政绩显著。
否则按照正常流程，需要一个过渡期，马科易只能先晋升为副区长，然后再一步步往上升。
陈凡初略看过组织部给马科易写的考评报告，政绩的确有亮眼的地方，在他做镇书记的五年时间里，全镇贫困人口缩减一半，渔业、禽类等养殖业大力发展，并且努力打造农业基地，推出香米、土蜂蜜等特色农业品牌，还联合好几个村搞油茶基地和油菜稻田旅游打卡基地，去年年底，为每个集体村带来近八十万的分红。
可以说他这个镇书记，比其他镇的书记要出色得多。
陈凡之所以关注他，是因为当初副书记赵一年不惜抹黑秦俊义，然后与郭景耀做交易，力捧他。
“看来市委市政府对他所在的镇，扶持力度不小呀。”
陈凡看得出来，马科易的政绩看似非常的光鲜亮丽，但背后少不了庞大的扶贫资金做支持。
如今玉晨市正在打“扶贫”的攻坚战，这个关键时刻将马科易这位扶贫专家提上来做区长，似乎也很符合当下玉晨市的政治、经济生态环境。
“也不知道明天的常委会上，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陈凡心中嘀咕着。
在忙完之后，他正准备去机关食堂吃晚饭时，副书记赵一年来了。
对于他的到来，陈凡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明天就是正式商讨区长和区副局长的人选，赵一年显然是为马科易而来。
“小凡，郭书记在吗？”
赵一年走到门口，非常难得的对陈凡露出一个笑容。
陈凡起身点头道：“在办公室里面，赵书记，您是来找郭书记的？我马上进去给您通报。”
既然对方都对自己报以笑脸，他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
这时，郭景耀那敞开的办公室门传来声音：“是一年书记来了？快请进吧！”
郭景耀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主动起身向赵一年握手问好，随即对正在泡茶的陈凡道：“小凡，去食堂打两份饭上来吧，我和一年书记边吃边聊。”
说完这话后，他还故作惋惜对赵一年道：“要不是这里是办公室，我还真想和你好好喝一杯，来一番交心之谈呢。”
“这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郭书记有如此美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赵一年此话一出，就连正在泡茶的陈凡都是一愣。
谁都听得出来，郭景耀说喝酒，那完全是客套话。
可赵一年却好像并没有将这番话，当成是客套话。
他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郭书记，我知道一家烤鸭店，非常的地道，那里的稻香酒都是自家酿造的。既然郭书记今日有雅致，那我们就去那家烤鸭店，如何？”
这番话简直是将郭景耀推到火架上。
他本想说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但转念一想，也只好点头道：“行，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一年书记今日有空，而且连地方都选好了，如果我拒绝的话，那岂不是抚了一年书记的美意？”
说着话的同时，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拿起外套，扭头对陈凡道：“小凡，你忙完工作就下班吧，我坐一年书记的车就行，你不用叫朱刚来接我了。”
在给陈凡交代完后，两位领导并肩往外面走去，郭景耀又打趣儿道：“一年书记，我酒量可不好，等一下你可要负责送我回家。”
“放心，这点儿小事，包在我身上。”
赵一年倒也爽快。
望着两位领导亲密无间的背影，陈凡突然有一种两人是多年好友的错觉。
他挠了挠脑袋：“这还是针锋相对，互相暗中算计的死对头吗？怎么一夜之间，两人成亲密好友了？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他突然想到刘忆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政治其实就是妥协的艺术。
难道是因为市长孙连承不老实，所以郭景耀准备换一个战友？
不过他这点儿城府和见识，不可能想得通领导的心思。
他刚准备去秘书综合处看看情况时，他的那部私人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一个陌生电话。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只要不是标注骚扰电话，他都会选择接听：“喂，谁呀？”
“是陈秘书吗？你好，我是市三中的校主任罗平。”
手机里传来罗平笑嘻嘻的声音。
陈凡眉头微皱，心说这老小子怎么知道他的联系方式？
“陈秘书，前两天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从小眼神就不好，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罗平的这幅语气，显然是道歉的：“你下班了吗？不知可否方便，晚上我略备几杯薄酒，向你和周老师赔罪。陈兄弟，我这个人你接触的不多，不了解，但我可以很实在的告诉你，我是知错就改，挨打就立正的性格，并且也喜欢广交各类朋友...”
“罗主任，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至于酒，就不喝了吧。我在忙工作呢，估计没时间赴约。”
陈凡倒也不算小气之人，既然对方主动打电话来道歉，他也没打算继续跟对方一般见识。
“别介呀！”
罗平嚷嚷道：“陈兄弟，你是不是心里还不痛快？不打算交我这个朋友？这谁家还没一个亲戚孩子？我们市三中虽然比不了一中，但也曾在省里荣获各类奖项。而我也是主管招生办的，以后你有亲戚朋友的孩子，直接往我这里送就行，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句话的确让陈凡有些心动。
不过他的亲戚本来就比较少，至于朋友，林芸芸的孩子姜晓语，是他的朋友赵午言送到市一中的。
想到赵午言这个人情，他似乎一直都没机会还给人家。
“罗主任，我是真的抽不开身，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哪怕是放假，也不能轻易喝酒，以免有突发情况。”
陈凡语气柔和下来：“这样吧，等过段时间，我抽出空来后，我请客。我也喜欢交朋友，更喜欢交罗主任这么痛快的朋友。”
“好好，那我们说定了，你可千万别放我鸽子，那我随时等你联系。”
罗平见陈凡都已经这样说了，也没再强求，生怕惹得陈凡不高兴。
在挂断电话后，陈凡先去秘书综合处转了一圈，然后来到常剑锋的办公室内，汇报郭景耀跟赵一年出去喝酒这事儿。
他并不是说想要告状，毕竟现在是下班时间，只是想要给常剑锋提一个醒儿。
“郭书记跟一年书记一起出去吃饭了？”
常剑锋得知此事后，也是一脸的惊讶。
但他瞬间就明白赵一年的意图，是在为明日的常委会做准备。
陈凡下班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他想到月底郭景耀会亲自前去庆州参加国际招商引资计划大会，期间郭景耀还想要当面问问那位老同学，来玉晨市投资的事情。
他担心郭景耀会碰一鼻子灰，真那样的话，面子上肯定不好看。
所以他想着跟前段时间来玉晨市做过市场调研的主管秦潇潇提前联系一下，探一探对方的口风。
在走出市委楼后，他步行回家的同时，给秦潇潇打去电话。
不多时，手机里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陈大秘书，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居然会给我打电话，我还真是受宠若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吃的，想要给我邮寄过来呀？”
对方这一句话，险些将陈凡给呛了回去。
他心中嘀咕着，对方还真是一个小吃货。
他突然想到马科易管辖的那个镇上有香米和土蜂蜜这些本土品牌，便笑着道：“我还真发现了好吃的，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那我明天就去给你邮寄，行吗？”
“问吧，只要不涉及到行业机密，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潇潇笑呵呵道。
陈凡清了清嗓子：“你们企业来我们玉晨市投资建厂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你可是负责市场调研的，你可千万别说你不知道。”
“这事儿呀？”
秦潇潇轻叹一声：“看来你的好吃的，我是吃不上喽。”
“此话怎讲？”
陈凡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投资建厂的事情没有着落？
秦潇潇反问道：“你的郭书记和我们总裁不是老同学吗？你怎么不让郭书记直接问我们总裁？”
“听你这话的语气，似乎我们玉晨市就没希望了呗？”
陈凡苦着一张脸。
郭景耀对于这位老同学可是有着十足的信心，虎皮都已经扯出去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免事后不会被人笑话。
“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清楚，我只负责调研...”
秦潇潇轻叹一声：“还是当初我跟你说的那句话，玉晨市的确是存在一定潜力，但我们企业是挣钱的，不是慈善机构。在投资建设和扶贫的前提背景下，是需要赚钱的。就比如说我们工厂所需要的原材料，二氧化硅、PBT、PC还有环氧胶和PCB板，你们玉晨市本土附近，根本就无法配齐。如果从外地购买这些原材料，那运输和储存又是一笔大开销。仅仅只是原材料上，你们玉晨市在我们企业的投资对象中，第一轮筛选都过不去。”
陈凡知道玉晨市的工业基础差，但他还是不死心：“难道我们省城也购买不到你们的原材料吗？我们省城的工业是很发达的，而且距离我们玉晨市也就不到三百公里。”
秦潇潇的一句话，直接将他怼了回来：“那我们直接去省城投资建厂，岂不是更加省事便捷？”
“秦大美女，实不相瞒，我和郭书记月底的时候，会带领一大批干部前去庆州参加一个国际招商引资计划大会，到时候郭书记会去见你家总裁。如果到时候让我家郭书记碰了一鼻子灰，那可咋办哟？”
陈凡哀怨着。
秦潇潇却有些不解：“那是他们领导的事情，和你这个秘书有什么关系？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吧。”
“你难道没听说过君辱臣死的道理吗？”
陈凡立即反驳道。
秦潇潇一副无能为力的语气：“那我也没办法喽，我只是一个小主管，没那么大的权利。”
然后她玩笑道：“如果你死的话，别忘了在临死之前，多给我邮点儿好吃的。”
“行，我记着，对了，你在庆州吗？到时候我来庆州，多给你带一些好吃的过来。”
陈凡当初送秦潇潇去机场的时候，对方就是乘坐直达庆州的飞机。
“当然在呀，而且你说的那个招商引资大会，我也会去参加。”
秦潇潇豪爽道：“等到时候见面，我请你吃饭吧，我来你们玉晨市的时候，你可是带我吃了不少好吃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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