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被郭景耀的雷霆之怒吓了一大跳，急忙将郭景耀扔到他面前的文件打开一看。
这份文件应该是刚刚赵一年给郭景耀的。
陈凡打开一看，宛如是被九霄云雷给劈中，整个人瞬间呆立在当场。
秦俊义仅仅只是贪污一项，就高达五次，并且文件上记录着转账金额和详细的时间,金额在几十万到两百万不等。
甚至秦俊义还跟以前被双规的多名官员有不正当的密切往来，其中也包括金钱交易、利益输送。
还有渎职、懒政、被群众投诉等等，密密麻麻，陈凡都数不清楚有多少条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当好区委书记？扶他这样的人上来，岂不是纵容他大捞特捞吗？继续懒政腐败吗？”
郭景耀气得拍着桌子。
陈凡还是第一次看见郭景耀发这么大的火，虽然有被吓到，但还是开口问道：“郭书记，这些内容是赵一年书记暗中调查的吗？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当面质问一下秦俊义，如果这些事情属实,那他应该争取早日坦白。如果让省委组织部在考察期间，将此事调查出来，那省委和省纪委那边肯定会对我们市委的举荐和监督官员的能力表示质疑，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你的权威和声誉。”
要知道秦俊义这个区委书记候选人，是市长孙连承推举，市委书记郭景耀赞同后的结果。
就算最后省委组织部对益华区的区委书记任命并非秦俊义，而是其他市委常委推举的干部，亦或是选择省委空降,那也无可厚非。
毕竟其他市委常委推举的益华区区委书记候选人，郭景耀也是赞同的。
只要符合官员任用原则，那就没啥大问题。
可如果市委推举的候选人在省委组织部考察的时候，查出了问题，那担责的就是郭景耀这个市委书记。
往小了说，这是用人不察，往大了说，就是郭景耀在纵容手底下官员腐败，存在拉帮结派之嫌。
到时候那几名老干部的举报，省委就不得不重新重视起来了。
而且那几个老干部虽然被分化，消停了下来，可一旦得知市委推举的干部存在贪污腐败现象，那几名老干部还不利用此事，狠狠的打郭景耀的脸？
郭景耀面色阴沉，单手扶着额头，对于陈凡的提议，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表态。
陈凡鼓起勇气，接着道：“郭书记，我能问一下，赵一年书记将这份文件送过来，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吗？按理说，调查官员腐败、违规违纪，那是纪委的事情，赵书记为何会安排人暗中调查秦俊义呢？说实话，我不相信他会好心，把事情调查出来后，又帮忙把此事给压下来。如果我是他，那这份文件，要么出现在以严敏珺为首的那群老干部面前，让他们再次有借题发挥的契机。要么是出现在省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干部们面前，亦或是直接交给省纪委。”
郭景耀脸上虽然余怒未消，但看向陈凡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你小子刚刚偷听我们说话了？”
陈凡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郭书记，你可不能这么冤枉人，且不说这扇门的隔音效果有多好，就说借给我一百个豹子胆，我也不敢偷听你和赵书记聊天。”
“你小子不仅心思缜密，还喜欢琢磨，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么多问题。”
郭景耀的神色总算是有所缓和，抬手示意陈凡坐下。
陈凡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赵一年绝对不会那么好心，安排人秘密调查秦俊义，却又将调查结果给郭景耀，这其中说不一定存在某种交换。
“政治，其实就是妥协的艺术，这句话，是一点儿都不假。”
郭景耀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语重心长的看向陈凡，道：“赵一年说我答应他的一个小小要求，那这份文件将会永不见天日。”
“果然，这才是鸡贼的他。”
陈凡嘀咕一句后，抬头看向郭景耀：“郭书记，以严敏珺和蔡成功为首的几名闹事干部，我严重怀疑就是赵一年在当操盘手。”
郭景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却开口教育道：“小凡，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其实这句话很明显，意思就是你和我心里明白就行，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不要到处嚷嚷，以免带来麻烦。
陈凡尴尬一笑：“好，我明白了。”
郭景耀继续道：“如果秦俊义上来，那益华区区长一职就会空下来，另外还有区公安局的副局长王远海不是被调查了吗？”
“赵一年想要这两个位置？他胃口可真大。”
陈凡瞬间明白了赵一年的用意。
一把手被架空的事情，在政治体系中并非没有。
古代的皇帝还有被权臣架空的时候呢！
就算将架空的事情上报给省委，但省委也只会觉得你没有能力管理好一个市而已。
这跟学生受了委屈找老师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这一点，郭景耀就做得很好。
他虽然是空降的市委书记，本身就是外来户，根基不稳，但在陈凡给他当秘书之前，他就已经将市长孙连承、市纪委王清风以及组织部长葛江南搞定。
如果没有市纪委王清风的积极配合，郭景耀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那么多官员的贪腐问题，将玉晨市的毒瘤给快速根除。
如果没有葛江南的真心推荐和考察，那些被拔起来的萝卜，也不可能那么快填上，让市政府这台庞大的机器正常运转。
最重要的是市长孙连承的战队，尤为重要。
就比如当初小南街棚户区拆迁，拆迁款差一千五百万，拆迁户们闹事。
郭景耀大手一挥，第二天一千五百万拆迁专项资金到账。
这件事情看似不起眼，但如果放在其他市里，市财政肯定会一个劲儿的哭穷，此事也会一拖再拖，一耗再耗，拖到事情闹大，耗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后省委再派调查组下来问责，首先被责怪的不是市长就是市委书记。
此事也能证明市财政这边，也听郭景耀的。
不过赵一年在玉晨市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其实本身的势力也不可估量。
两位大佬斗法，其实一直都将局势控制在可控范围内，还没有公然的撕破过脸面。
这也算是高手之间过招的心照不宣。
就算是以严敏珺、蔡成功为首的老干部闹得那么凶，郭景耀也没去找过赵一年，而是选择自己去应对处理。
如今那几名老干部刚消停没几天，赵一年竟然又整出幺蛾子来。
郭景耀笑了笑，开口道：“秦俊义当区长那会儿，就被区委书记蔡高达压得只能去钓鱼，你说如果让赵一年的心腹马科易上任区长，按照秦俊义的能力，能压得过这位马科易吗？”
区委书记看似比区长的权利大，但究竟谁说了算，这事儿还要看能力。
这种能力并不只是说个人能力！
比如有些人当县长的时候，全县官员唯县长马首是瞻，县委书记的政令恐怕都出不了办公室。
这种事情看似很滑稽，但却是时常发生。
老虎给猴子糊一个官帽子，那猴子就真成山大王了？
“秦俊义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胆识和魄力还尚缺火候...”
陈凡的话刚说到一半，猛然一个激灵：“郭书记，我觉得此事还是不要妄下判断为好，这份文件，你先给我，我去问问秦俊义。实不相瞒，在省委组织部下来考察的时候，我就跟秦俊义聊过，他当时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绝对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如果这些贪污受贿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我就...我就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出气，然后把他带到您面前来悔过。”
他顿了下，接着道：“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压下去，就算秦俊义贪污受贿的事情传出去，对您的影响不好，甚至会影响到省委对您的信任。但我觉得，您也必须要挥泪斩马谡，以免让赵一年始终抓着这个小尾巴，成为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郭景耀笑了笑：“好，如果事情查清楚，他也承认的话，你帮我多抽他两耳刮子。”
就在两人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敲门声。
“进！”
郭景耀喊了一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后，常剑锋秘书长站在门口。
当他看见陈凡正和郭景耀聊天时，微微蹙眉：“郭书记，会议需要推迟吗？”
陈凡猛地一拍脑门儿。
刚刚自己被赵一年送来的那份文件给气到了，居然忘记九点钟有一场会议，是与市政府一起商讨解决昨天企业家们诸多诉求的。
“秘书长，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去准备材料！”
这还是郭景耀第一次开会迟到，不过陈凡身为秘书，自然要将责任给揽过来。
而且这本身就是他的失误，该他负责。
郭景耀也迅速收拾好心情，在陈凡和常剑锋的跟随下，往会议室内走去。
会议一直持续到十一点过。
在会议结束后，郭景耀对陈凡道：“你去忙秦俊义的事情吧，午休后，给我答复。”
陈凡心中也挺记挂这件事情的，听见郭景耀的吩咐后，他也没心情继续整理会议纪要。
在走出市委楼后，他掏出手机给秦俊义打去电话，语气透着几分阴阳怪气：“秦大区长，忙着呢？”
秦俊义怎么可能听不出陈凡言语间的怪味，询问道：“陈秘书，怎么啦？市委有什么指示安排吗？”
现在毕竟是上班时间，他自然要注意影响，并没有跟陈凡称兄道弟。
“在市里吗？我马上来找你。”
陈凡语气中透着几分愠怒。
秦俊义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妙，战战兢兢道：“陈兄弟，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吓我，我心脏可不好。”
“你在哪儿？”
陈凡低沉着声音。
“在办公室！”
秦俊义急忙回答道。
陈凡深吸一口气，想到去对方办公室，恐怕影响不太好，短暂思虑后，道：“选一家餐厅吧，我还没吃午饭。”
“好！”
秦俊义爽快答应下来：“在雅娴餐厅吧，那里挺适合聊天的，老板是我家的一个亲戚。”
他知道陈凡上班时间找自己，肯定是跟公事有关系，自然是不能随便选一家餐厅，至少必须要保证隐私性和安全性。
陈凡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雅娴餐厅而去。
当他刚下出租车，餐厅内就走出来一名胖胖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您是陈凡先生吧？您好，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我姓岳。”
陈凡淡淡的嗯了一声后，岳老板再度道：“秦哥已经吩咐好了，请跟我来。”
他跟在对方的身后，来到三楼尽头的一个大包间内。
包厢的风格是中式的，看上去非常的大气豪华。
岳老板亲自给陈凡泡了一杯茶，笑着道：“陈先生，这间包厢是我专门给秦哥留的，平时不招待外人。我就守在门口，秦哥马上就到，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
不得不说这个岳老板挺上道的，三言两语间不仅表明自己跟秦俊义关系匪浅，是自己人，还亲自站在门口服务，防止隔墙有耳，确保两人谈话的私密性。
陈凡淡淡的嗯了一声：“有劳了！”
“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岳老板对着茶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默默转身退出了包厢。
大概等了十分钟，秦俊义风尘仆仆的推门走了进来，在看见陈凡后，他也来不及喘粗气儿，快步冲到陈凡面前：“陈兄弟，发生什么大事了？”
陈凡阴冷的眸子定格在秦俊义的身上，也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秦俊义急得抓耳挠腮：“陈兄弟，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行吗？你是想要急死哥哥呀？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过来，是心惊肉跳的，把我小时候偷看女厕所的坏事都想了一遍...”
陈凡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就只是偷看女厕所那么简单？就没偷偷干别的事情？秦俊义呀秦俊义，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代。”
说着话的同时，他扬起巴掌：“这一次我可是奉郭书记的命令，来扇你嘴巴子的。你如果不老实坦白，我今天就让你横着从这个包厢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