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谭婉莹交给陈柔照顾后，陈凡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
他也没再多想陈柔和谭婉莹的事情，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不少工作等着他处理。
在第二天早上，他第一时间给益华区的区长秦俊义打去电话，询问陈研琼老师案子的进展,他也方便第一时间跟郭景耀汇报情况。
“兄弟，实在是没有丝毫的线索！”
秦俊义的语气显得比较凝重：“我们区分局联合市局派出的重案小组，经过多层次的明察暗访，调研侦查，始终没有掌握到丝毫的线索。并且我们还将埋尸范围扩大到五公里，除了几个脚印外，也一无所获。毕竟陈研琼死亡都快半个月了，周围的痕迹早就被前不久下的几场大雨给冲刷干净。”
“那些学生和家长以及陈研琼老师的家属们，情绪可还好？没闹出什么事来吧？”
陈凡继续追问道。
秦俊义唉声叹气道：“这几天我游走在那些学生家长之间，同时也时常去慰问陈研琼老师的家属们,他们的情绪基本已经稳定，但依旧是在向我们区公安分局施压，要求我们投入更大的警力侦破此案。”
“那我们益华区的区委副书记呢？他最近在忙着做什么？”
陈凡并没有将秦俊义已经被市委市政府提名，推荐他做区党委书记的事情说出来。
毕竟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半场开香槟，而且这只是一个推荐提名而已，最终拍案的还是省委组织部那边。
至于是从地方上晋升干部，还是选择空降，谁也拿不准。
“你说的是马程吧？”
秦俊义顿了下：“他自然是殷勤的去配合市公安局派出的重案小组进行明察暗访了,这小子精得跟猴一样，将那些脏活累活都给我，他自己倒是逍遥快活去了。”
“逍遥快活？”
陈凡冷笑一声：“秦老哥，不瞒你说，这个案子，市委市政府都挺重视的，谁出力多，真心实意为老百姓服务，上面可都看在眼里。现在正是你表现和立功的时候，千万别喊苦喊累，现在的苦和累，将来都会得到回报。”
“那就借你吉言吧。”
估计是最近忙得够呛，心态受到影响，秦俊义完全没听出陈凡言语间的话外音，只当陈凡是在安慰自己。
两人闲聊几句后，陈凡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你说丝毫线索都没有？这不可能吧？难道她的手机里面没有线索吗？就算手机格式化，凭借现在的手段，轻轻松松就能恢复...”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俊义就解释道：“我当然也知道手机里肯定有线索，关键是我们找不到她的手机，我估计她的手机早就被凶手给销毁了。我们去通讯公司调查过她失踪那几天的通话记录，并实地访谈过那些跟她进行电话联系过的人，基本上不是同事就是朋友，跟她也没有利益冲突，那些人并不具备杀人的动机。”
“依我看，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有针对性的团伙作案，否则不可能一丁点儿线索都找不到。”
陈凡喃喃嘀咕着。
秦俊义嗯了一声：“我们正在往这方面调查，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吧。”
在挂断电话后，陈凡坐上司机朱刚的车，一同前去接郭景耀上班。
对于陈研琼老师的案子，郭景耀并未提及。
既然案情没有进展，陈凡也没主动汇报。
郭景耀上车后，汽车还没行驶多久，他便开始安排工作：“小凡，我看天气预报，下周开始天气转凉，我看前往下面调研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此次调研包含士、农、工、商。等上班后，你去找常秘书长商议一下此事。行程的安排早就已经定好了，只是日期需要变动一下，行程基本不变。”
值得一提的是，郭景耀刚刚上任没多久，就开始制定周密的调研行程安排，只是当初他刚刚上任，事多繁杂，再加上又查出八个位高权重的贪官，行程也只是走了一小半，就被迫终止了调研。
实地考察调研，基本上是每个空降干部的头等要务。
作为空降市委书记的郭景耀，其实对玉晨市的情况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这种了解也限于纸面上的数据。
要知道作为一市的书记，必须要亲自对资源进行整合和分配，对秩序进行重新规划和构建。
这些都需要郭景耀亲自去实地调研考察，深入到群众基础和下辖县、镇乡的干部中，身临其境，用眼睛去看，去倾听，去分析。
这绝对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就能真正了解的。
报告可以造假，数据可以失真，情况可以模糊。
想要深入了解当地的财政情况、特色产业的构建、区域发展的进度、脱贫攻坚、乡村振兴、招商引资以及本地产业等等，只能亲自去调研考察。
以前陈凡也陪着郭景耀前往长浦县的乡镇去实地调研过扶贫情况，其实这本质意义还是想要凸显一下陈凡的成绩，同时也为整个市的扶贫树立一个榜样。
而这一次，郭景耀想要的是全面的、完善的，从上而下、从群众百姓到干部官员们的完整调研和深入了解。
“好的，郭书记，我会尽快与常秘书长沟通此事。”
陈凡快速在记事本上记录着郭景耀交代的事情，同时回应道。
在回到市委楼后，他第一时间便找到常剑锋，商议郭景耀的考察行程安排。
这类重大工作，身为秘书长的常剑锋自然是要挑大梁，陈凡只负责从旁辅助和全程跟踪了解，做好详细记录，方便及时向郭景耀汇报和临时调整与沟通。
两人聊了近半个小时后，陈凡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在电脑上回复邮件的常剑锋注意到陈凡的表情，询问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婆婆妈妈的。”
“秘书长，那十几个退休老干部联合上访，投诉郭书记的事情，现在是怎么处理的？有结果了吗？”
陈凡知道郭景耀的仕途是否平稳，直接关系到他的前程。
如果省委省政府接到上访后，为了平息舆论，让组织内部更加团结，真的就把郭书记给调走，那最遭殃的莫过于陈凡。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问题。
正在回复邮件的常剑锋一愣，双手从键盘上离开，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陈凡见对方似乎并不想明言，急忙认错：“秘书长，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常剑锋笑了笑：“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省委那边已经商议出结果来了，估计下一周吧，就会派出小组前来了解情况，我们要相信组织，一定会还郭书记一个公道。这件事情，上面也打算高高拿起，然后轻轻放下，尽量将影响降至最低。”
听见这话，陈凡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同时心中暗道，省委那边的动作还蛮迅速的。
“行了，忙你的去吧，有事儿我再叫你。”
常剑锋说完，继续埋头回复着邮件。
在回到办公室，陈凡想到昨天叶志奇给自己送的那份棚户区拆迁安置的报告文件，文件上那么大一个漏洞，他不相信叶志奇这个正科级老干部会察觉不出来，对方竟然丝毫没有提醒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是他细心，仔细看了一眼，直接去找郭书记签字，还真会造成不小的后果和影响。
估计下个月，陈俊就要调到省里去，组织有意将身为办公室主任的叶志奇提拔为副处长，配合他的工作。
如果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亦或是叶志奇暗地里给他挖坑，他绝对是防不胜防。
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要找叶志奇好好聊聊。
万一对方真的对他有什么意见亦或是隔阂，他也好提前找常剑锋商量对策。
想到此处，他一个电话打到综合处，将叶志奇给叫了过来。
“陈处长，我来了！”
叶志奇来的速度很快，站在门口对陈凡询问道。
陈凡脸上并无半点儿笑意，言语间甚至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叶主任，坐吧。”
叶志奇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小年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步来到办公桌前，却并没有坐下的意思：“你有什么吩咐？”
看着对方始终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这让陈凡的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他学着常剑锋的模样，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老气横秋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吸溜了一口茶水。
按理说像这种直系领导找下属谈话，陈凡应该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可叶志奇却有些急躁，竟出言催促道：“陈处长，你究竟找我什么事儿？处里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落实呢。”
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抚了自己的面子，陈凡也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主，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抬起头，面色冷清的瞪着对方。
叶志奇那几分急躁且透着嚣张的气焰瞬间弱了几分，似乎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陈凡。
陈凡稳住了脾气，先是进行一番试探：“陈俊副处长即将被调走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听说了！”
叶志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似乎跟我没关系吧？”
“怎么就没关系？”
陈凡直勾勾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展现出自己身为对方领导的气场：“陈俊副处长一走，他的位置自然就空缺了下来。常秘书长询问过我的意思，有意想要提拔你做副处长。”
“提拔我？”
叶志奇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之色。
陈凡深吸一口气：“怎么啦？让你做我的搭档，委屈你了？还是说你从心眼儿里，就不愿意跟我搭档？”
他原本有想过叶志奇是赵一年副书记安插在综合处的钉子，想要在关键时刻使绊子。
但他转念一想，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真是这样，那叶志奇不会傻到在这种小事上暴露自己的动机，更不会将情绪挂在脸上。
他也考虑过先找陈俊聊聊，问一问陈俊知不知道内情。
可他又觉得，如果自己这个综合处处长，连叶志奇这个属下都搞不定，那就是他能力的问题了。
叶志奇在面对陈凡的询问时，略微迟疑一番后，反问道：“你的意思呢？秘书长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陈凡直截了当回答道：“你的态度就是我的意见。”
“我的态度？”
叶志奇再度狐疑的看向陈凡。
陈凡见对方还在装傻充愣，心中有些失望：“叶主任，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昨天你给我送来的那份关于小南街拆迁、安置的报告是怎么回事吗？人家地产开发商要求政府索赔的事儿，你没看见吗？为什么没有提醒我？核实审查这些报告，似乎是你们的义务和责任，对吗？你应该清楚一旦郭书记签了字，那就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事后需要我们市委来进行这笔赔偿。”
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日理万机的郭景耀肯定不会逐个亲自批阅，只要秘书综合处这边觉得没啥问题，郭景耀直接签字落款就行。
如果一旦发现下面交上来的报告有问题，陈凡在了解后，必须要第一时间跟郭景耀亦或是常剑锋汇报。
当然了，有时候郭景耀也会要求陈凡当面口述文件内容，以方便他快速了解具体事宜。
对于这件事情，陈凡心中蛮生气的。
就算对方对他有什么私人恩怨或者是不满，也不应该拿工作上的事情给他使绊子，给市委抹黑。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市政府那边...”
叶志奇刚要进行诡辩甩锅，可当他抬头盯着陈凡那双宛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时，想要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陈凡虽然比他小十多岁，但他却感觉陈凡好似已经洞穿了他的所有心思。
一旦他甩锅推责，亦或是表示自己工作疏忽，那肯定会在陈凡心中给他打上一个不称职、能力不足的标签。
他知道自己这个主任能不能升为副处长，还需要陈凡点头同意。
其他部门的副职或许能起到监督、制衡所在部门一把手的责任和义务，以防止部门一把手在部门内搞一言堂，所以部门一把手对副职并没有较大的行政权力，只有指挥权。
但综合处的工作性质与其他部门不同，不能出现丝毫的纰漏，必须要保证内部一团和气，工作认真仔细。
综合处的所有干部都要为陈凡这个处长的工作全心全意的服务，而处长则需要直接对秘书长和郭书记负责。
所以综合处副处长这个关键干部的选用，陈凡这位处长有极大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