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个苏郎,简直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辜负了党和人民赋予他的责任和期望,他居然干出这种混账事情?真是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已经睡下的郭景耀在接到陈凡的电话,得知事情的缘由后,气得怒火三丈高。
“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八个字,无异于是给苏郎的政治生涯判了死刑。
陈凡立即出言安抚道:“郭书记,人已经控制住了,目前区委书记秦俊义已经了解此事,第一时间赶赴医院看望受伤人员,安抚受伤人员和家属亲友的情绪。至于舆论方面...恐怕会对玉晨市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更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玉晨市的投资环境。需要我马上联系宣传部的同志,让他们加个班,将舆论控制下来吗?”
郭景耀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一味的发火,无法解决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平息下心中的怒火,从而给出纯粹的指示:“民意不可压,不可违,既然是我们市政府的干部做出来的混账事,那我们市政府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舆论方面虽然要加以控制,但不可强行压制,我们市政府必须要承担起此事,不逃避,不推卸,只有让百姓看见我们正视此事的诚意,才能做到真正的安抚民众的怒火。”
他顿了下,接着道:“这样吧,你今晚辛苦一下,就别睡了,马上去医院找到秦俊义,然后找到被撞者家属详细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再去见一见苏郎,看看他有什么想说的,了解完情况后,你和秦俊义一起写一份详细报告,要事无巨细,另外收集一下现场的视频证据,明天一大早交给我。”
他说到此处,重重的哼了一声:“如果他真的如此胆大包天,我一定免除他的职务,开除他的党籍,交给市纪委,严办!”
“好的,郭书记,我马上亲自去了解详细的情况。”
在挂断电话后,陈凡细细思索了一下,还是给宣传部打了一个电话,让宣传部那边注意一下网上的舆论,尽量压一压。
毕竟前不久郭景耀前去参加招商引资大会,好不容易拉来几个投资,对方已经派人前来玉晨市进行考察。
如果这件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那投资的事情,肯定就黄了。
在给宣传部的人打完电话后,陈凡这才给秦俊义打了过去:“你在哪儿呢?我马上来找你,郭书记已经给出了明确指示。”
“我正在医院,刚刚跟受害者家属聊过,目前受害者的手术还算顺利,手术的费用,我也垫付了。”
秦俊义简单说明这边的情况后,接着追问道:“郭书记给出了什么指示?”
“我马上过来找你...”
陈凡开着扩音,快速换好衣服,同时也将郭景耀的指示详细说了出来。
秦俊义听完,沉吟片刻:“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从家属口中了解过了,你先过来吧,我详细跟你说一下,然后我们再去看看苏郎,看看他有什么要说的。”
“好!”
陈凡应了一声,出门后,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直奔医院而去。
当他抵达医院门口时,见秦俊义正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在路灯的照射下,秦俊义的额头上竟然有一道拇指大小的血痕。
“被打了?还是自己撞的?”
陈凡走上前,惊讶的询问道。
秦俊义伸手摸了一下脑门:“别提了,刚刚我抵达手术室门口表明身份,就被受伤者的爷爷一拐棍敲在脑门上,好在受伤者的其他家属和亲友比较克制,将老爷子给拦了下来。你还是别上去了,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受伤者一家三口和朋友刚从餐厅聚完餐,准备回家,在过马路的时候,苏郎开着车不顾红灯撞了过来,当场将那位母亲连同孩子一起撞倒在地。苏郎在下车后,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态度嚣张,质问他们有没有长眼睛。那几名亲友当即跟苏郎理论争吵起来,可苏郎却十分嚣张的表示,自己是区长,任由他们去告,还威胁他们敢去告,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好在当时交警的巡逻队就在旁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将局面控制下来,但还是被周围的市民用手机拍了下来。”
说着话的同时,他掏出手机,将现场拍摄的视频递到陈凡面前。
陈凡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苏郎站在人群中,颇有一副舌战群儒、大战四方的味道,后来面对越来越多热心市民的围追堵截,他还牛逼轰轰的坐回到车内,想要开车直接离开,恰好交警队的人员及时赶了过来。
从拍摄的画面中,不难看出苏郎喝了不少酒,整个状态都是迷迷糊糊的。
“他现在在哪儿?”
陈凡见手机递回去,同时心中嘀咕着,醉酒不仅误事,还误前程。
苏郎醉酒开的是车吗?明明是把自己的前程开沟里去了。
“苏郎吗?他还在交警队醒酒。”
秦俊义掏出车钥匙:“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他。”
两人刚上车,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可当他掏出手机时,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怎么啦?谁呀?”
坐在副驾驶上的陈凡察觉到不对劲儿,好奇的询问道。
秦俊义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接起电话笑呵呵道:“老夏,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秦书记,睡了吗?我有点儿急事找你。”
手机里传来一名中年男人的声音。
秦俊义笑了笑:“说吧,我还没睡!”
“苏郎你应该认识吧?他是我们区即将上任的区长,你未来的工作搭档,他也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刚刚他跟朋友喝了点儿酒,可儿子突然发高烧,他急着赶回去,好巧不巧的,路上出了一点儿小事故,还被咱们区的交警给抓住了。我给孟修局长打过电话,他说让我找你,你看这事儿...苏郎的父母态度也明确,该赔偿就赔偿,该道歉就道歉,你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压一下,毕竟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晋升的机会。你放心,以后他在你手底下主持工作,一定努力配合好你。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走一步。”
中年男人态度诚恳,同时也在向秦俊义投诚。
秦俊义深深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陈凡,面露苦涩:“老夏,这事儿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我帮不了。郭书记已经知道此事了,非常愤怒,已经派遣他的秘书和我一起处理此事。我知道你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我特意下车接你的电话。如果让市委书记的秘书知道你在为苏郎求情,你肯定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副驾驶上的陈凡看着坐在自己身旁,撒谎都不带磕巴一下的秦俊义,觉得有些搞笑。
“郭书记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中年男子满脸意外。
秦俊义轻轻咳嗽一声:“我哪儿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估计是这事儿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有人给他打小报告吧。你也知道,区长这个位置,好多人都在争,就等着苏郎犯错呢。现在公示期都没过,就发生这种事情,再加上郭书记也知道了此事,你觉得他这个区长的位置,能保得住?”
为了不得罪人,他的语气柔和下来:“平心而论,我对苏郎主持工作的能力还是蛮认可的,富有朝气有冲劲儿,和我搭配工作,肯定是强强联合,也能为益华区的百姓带来长治久安。只可惜,哎...这事儿,我是真帮不上一点儿忙。刚刚我听郭书记秘书的语气,此次不仅苏郎的区长位置保不住,恐怕还要被开除党籍,严查严判。我这边只能帮忙求求情,争取宽大处理,你让苏郎的父母也赶紧去医院向受害者家属赔礼道歉,争取求得他们的原谅。”
“好吧,秦书记,你那边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多谢了。”
中年男人并没有再逼迫秦俊义的意思。
毕竟这件事情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已经不是秦俊义能掌握的。
在挂断电话后,陈凡好奇的问道:“谁呀?居然把求情的电话打到你这里来了?”
“一个以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现在在市里任职。”
秦俊义并没有出卖对方的意思,苦笑一声:“你就别问了,对方也只是出于私人情谊而已。”
“也就是这份情谊,让多少人有恃无恐,肆意妄为,总觉得背后有关系,就有人替自己的愚蠢行为兜底买单,殊不知害人又害己。”
陈凡整理了一下衣服,念叨一句后,对秦俊义示意道:“开车吧。”
“这也没办法!”
秦俊义开着车,向陈凡解释道:“你不帮人家,人家就暗地里给你穿小鞋,组织小团体和你唱反调。再说了,身处社会,谁也不能保证求不到人家身上的时候。陈凡,你可是市委书记的秘书,站得高,除了书记本人外,哪儿还有人敢给你穿小鞋,你是真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底层干部的辛酸。”
陈凡噜了噜嘴:“得了吧,你可是堂堂区委书记,正处级,还把自己标杆为底层干部?你这个位置,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可又求而不得的。”
秦俊义长吟了一句:“各有各的脑壳疼,等你以后来了我们基层,就明白了。”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陪笑道:“我可不是咒你下来的意思,你肯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下一步,很有可能直接调到省城。”
“在你看来,我就是靠刘忆吃饭的?”
陈凡郑重其事的反问道。
秦俊义苦逼着脸:“哎哟,兄弟,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他立即转移话题:“不过苏郎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能以为自己坐上高位,就能目无法纪,为非作歹。”
这时,他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他立即靠边停车,抓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区分局局长孟修打来的。
“老孟,怎么啦?”
秦俊义接起电话询问道。
孟修似乎挺烦躁的:“老夏给你打过电话了?哎哟我去,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把我的私人电话给泄露了,今儿一晚上,这才三四个小时,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也不知道苏郎哪儿认识那么多人,我是左推右挡,都恨不得消失一晚上,让我清净清净。”
“行了,别抱怨了,陈兄弟在我车上,我们马上去交警队,连夜对苏郎进行审问,这也是郭书记的指示。”
秦俊义顿了下,接着道:“老夏那边,我已经帮忙挡回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顾忌任何人。如果此次事件,我们不公平公正的处理,给受害者以及家属还有社会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会对我们的社会治安带来很大的隐患,更会给我们的投资环境带来难以估量的压力。这件事情最好在明天中午之前,就能有一个定论,防止百姓们的情绪激化,事态进一步升级,更防止有更多的人前来求情。只要我们速度够快,盖棺定论后,谁求情都没用。”
“行,听你的。”
孟修听见秦俊义的话,并没有异议:“需不需要我来交警队,联合你们一同处理此事。”
秦俊义点头道:“行吧,你过来,到时候你也在报告上签一个字,明天好让陈兄弟给郭书记一个满意的交代,更让郭书记知道我们区里处理突发事务的速度和效率,以及自省自查的决心与毅力。”
在挂断电话后,两人快速赶到交警大队。
孟修早就给交警大队打过电话,交警大队这边派出一名支队长和两名干部迎接和陪同。
孟修也在十分钟后,赶了过来。
听那名负责接待的支队长说,苏郎被交警带到交警大队后,居然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毫无悔错改正的态度。
陈凡三人来到接待室时,两名交警正在负责看守,沙发上躺着一名酒气冲天的男子,大概三十五六岁,睡得正香,身上还盖着一个毛毯,生怕他着凉。
此人正是还未上任的益华区区长,苏郎。
孟修这位区分局的局长可是一个暴脾气,立即对着那名支队长喊道:“谁让他睡的?把这个坏分子给我叫醒,叫不醒,那就用水泼...”
听见孟修发话,那名交警支队长不敢怠慢,飞快跑出去打了一盆冷水进来。
不过他显然有些忌惮苏郎的身份,迟迟没有泼下去。
孟修见状,一把夺过那盆冷水,朝着苏郎身上泼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