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凡陪着司机朱刚接上郭景耀，刚来到市委大楼，还没来得及进办公室，秘书长常剑锋火急火燎的跑上前来，在郭景耀耳边低语道：“四不两直！”
“什么？四不两直？”
郭景耀眉头微皱。
陈凡心中疑惑,省里居然派人下来突袭检查了？
可调查什么呢？
郭景耀刚刚上任两个多月，有什么值得可调查的？
四不两直是术语，指的是上面直接派遣督导组下来进行突击检查，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用接待，不听汇报，直插基层，直抵现场。
常剑锋点头道：“根据长浦县的人汇报，估计昨天晚上,省委督导组的人就已经秘密抵达长浦县，今天早上，天刚亮，督导组对长浦县的工业园区和开发区进行突击检查。”
听见这话，就算是陈凡也能猜到，这绝对是市委副书记赵一年在背地里使坏。
长浦县那名与前任李县长有染的女企业家跳楼的事情，赵一年早就知道了，并且还清楚长浦县多名企业家撤资的事情,但始终压着这些事情，没有往市委汇报。
显然，赵一年不仅仅只是想在市委常委上给郭景耀来一招釜底抽薪，还打算在省委方面将郭景耀一军。
毕竟郭景耀才上任两个多月，就让一个被重点扶持的县城的经济迅速下滑，企业纷纷撤资，人心不稳。
这顶帽子扣下来，也不知道郭景耀能不能吃得消。
“好狠的手段！”
就在陈凡心中嘀咕着的时候，郭景耀立即转身看向陈凡：“备车，去长浦县。”
他又转而看向秘书长：“把明天要去长浦县视察的干部带上，马上出发。”
“是不是太大动干戈了？要不还是我带人去吧。”
常剑锋还算稳重，并没有慌神。
郭景耀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只是他并不清楚上面是什么意思，所以他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半个小时后，一辆考斯特客车在三辆警车的护送下，朝着长浦县进发。
以前陈凡只是在路上看见过考斯特客车，警车开道，交警护航，那叫一个八面威风。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能坐到这辆车上。
不过他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反而心中沉甸甸的。
因为他担心，万一省委追究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位新老板能不能扛得住。
如果扛不住，那他恐怕会被瞬间打回原型。
想到此处，他的余光不由得瞥向郭景耀。
郭景耀显得比较淡定，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正低头认真看着一本被包皮包起来的书。
常剑锋秘书长则单手拖着下巴，目光始终望着车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内十来个人，并没有人说话，不过倒也并不压抑。
玉晨市区距离长浦县有六十多公里，但由于有警车开道，全程高速，一路绿灯，也就半个小时多一点，考斯特就抵达了县委县政府门口。
由于陈凡提前给县委打过电话，所以县委县政府门口已经有了迎接的队伍，大概十余人，不过却并没有拉横幅，也没有欢迎仪式，看上去挺仓促的。
郭景耀刚下车，一名平头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来：“郭书记，您好，我是长浦县的副县长骆詹义，欢迎您来我们长浦县视察工作，我代表长浦县的干部和百姓欢迎您。”
旁边的秘书长常剑锋开口道：“骆县长，请问一下督导组现在在什么地方？”
骆詹义在看了一眼常剑锋后，面带笑意道：“督导组的人现在正在工业园区那边，他们特意交代过，等郭书记过来后，不必前往陪同，只需在我们县政府暂且歇息即可。”
郭景耀和常剑锋做了一个眼神交流，他们没想到督导组的人居然知道他们要来。
不过既然督导组的人有这样的交代，两人也并没有前往的意思，在骆詹义的带领下往县政府里面走去。
陈凡故地重游，心中并没有荣归故里的自豪感，反而惴惴不安的，有些紧张。
骆詹义在将郭景耀众人安排在休息室休息后，在离开时，突然朝着陈凡递了一个眼色。
虽说当初陈凡是李县长的联络员，但这位骆詹义副县长也是他的领导。
他见郭景耀暂时没什么事情找自己，这才跟着骆詹义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骆詹义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转身面带笑容看向陈凡：“陈处长，恭喜恭喜，以后还望你在郭书记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哎哟，我的老领导，您就别取笑我了行吗？我无论到了哪儿，都不会忘记曾经是您手底下的兵。”
陈凡一脸埋怨道：“您还是叫我小凡吧，别说我现在还不是处长，就算是，也不敢在您面前卖乖。”
“那都是迟早的事儿。”
骆詹义见陈凡不骄不躁，还能保持一颗初心，这让他很满意。
好在当初他看出陈凡的潜力，在陈凡被李县长当联络员时，他还亲自栽培过陈凡几次，这也算是给自己种下了福荫。
两人寒暄两句后，陈凡这才道：“骆县长，这次省委派遣督导组下来，究竟是干什么的？是调查环保还是经济？”
骆詹义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后，这才凑到陈凡耳边，嘀咕道：“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听说省委好像是接到了举报信，这才派人下来突袭调查的。”
“举报信？举报谁？谁举报的？举报内容是什么？是举报经济民生，还是举报环保问题？又或者是谁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了？”
陈凡满脸好奇，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
骆詹义朝着陈凡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摸出一颗烟来递给陈凡，见陈凡拒绝后，他给自己点上，扒拉了两口：“我哪儿知道，不过等督导组的人过来，看见郭书记后，肯定会和郭书记说的。到时候你跟我透个信儿呗，毕竟最近县里不太平静。”
陈凡微微一笑：“老领导，我还真有一个消息，要透露给你，想不想听？”
“臭小子，你还跟我卖关子，别忘了当初你的副科职位，可是我举荐的。”
骆詹义见陈凡还是原来的那个陈凡，并没有因获得新权利就迷失自己，他这才有勇气跟陈凡算旧账。
“老领导，您的恩情，我记着呢！”
陈凡也不敢再吊对方的胃口：“昨天市里开了常委会，已经决定由你来担任长浦县县长一职。恭喜你，老领导，扶正了。”
“真的？你小子没拿我开涮？”
骆詹义是副县长，本来以为自己升职无望，没想到居然还有扶正的一天。
“老领导，我何曾跟你开过玩笑？”
看着满脸激动的骆詹义，陈凡急忙警告道：“老领导，平常心，还没过公示期呢，最近这段时间，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小心被人给盯上。”
听见陈凡的提醒，骆詹义这才收敛笑容，拍着陈凡的肩膀：“知道了，有空来家里吃饭，我女儿快放假了。”
陈凡满头黑线，对方这是打算招自己为女婿吗？
看样子他被李青青甩了的事情，骆詹义肯定是知道的。
不过骆詹义的女儿才二十岁，还在读大二，陈凡可不敢动歪心思。
两人聊了几句后，陈凡便返回到休息室。
转眼间来到十一点，一名县里的办事员急急忙忙的跑到门口：“郭书记，督导组的人回来了。”
郭景耀看了常剑锋一眼后，这才带着人走出休息室。
刚来到楼下时，陈凡便看见二十余名男女正三五成群的往县政府里面走来，其中还有县政府和县开发区的几名干部。
陈凡第一眼便注意到一头短发、精神头十足的钟雯夏。
钟雯夏正在与身旁的人交代着什么，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比较敏锐，她抬起头来时，正好与陈凡的眼神对视在一起。
她那张古板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朝着陈凡点头示意了一下。
此时，跟在队伍中的一名寸头中年男子一路小跑迎上前来：“郭书记，您好，我是长浦县的县委书记曾杰...”
在做完自我介绍后，他与郭景耀握了握手，然后又一一与郭景耀身后的几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只是当他的目光定格在陈凡的身上时，明显诧异了一下，但眼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时，督导组的人员已经走上前来，为首的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青春靓丽的女孩。
女孩长着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明眸皓齿，乌黑秀发扎成马尾。
她的脸色始终绷着，给人一种严肃刚直，不易让人靠近的冷玉之感。
“怎么会是她？”
当陈凡的目光定格在女孩身上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心中嘀咕着：“该不会是我脸盲，认错人了吧？她居然是省委的人？”
县委书记曾杰自然肩负起介绍的工作。
他先是对女孩介绍道：“唐组长，这位是我们玉晨市的市委书记郭书记。郭书记，这位是省委督导组的唐组长。”
“郭书记，你这般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该不会是担心我们揪住你的小辫子吧？”
唐组长气质如冷玉，这言语间也是锋利如刀。
郭景耀平淡一笑，伸出手与唐组长握了握：“唐组长说笑了，我一向秉承不逃避问题，有问题就查，查出问题就及时整改。实不相瞒，我原本是明日打算突袭检查长浦县的。”
“这么说，郭书记也早就察觉到长浦县的问题喽？”
唐组长步步紧逼，颇有一股子针锋相对的味道。
此时，旁边有两名省宣传部和省电视台的记者一左一右站在唐组长的身旁，用摄像机记录着两人的谈话。
站在旁边的常剑锋没想到唐组长的问题如此尖锐，一时间竟把郭景耀问得哑口无言。
这要是说错话，肯定会被记者记录下来。
就在他准备上前一步，以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为由，替郭景耀化解尴尬时，陈凡却抢先一步将他拉住。
常剑锋扭头愕然的看向陈凡，有些不解陈凡为何拉住自己。
陈凡也没办法解释，果断快步越过常剑锋，来到郭景耀的身侧，面带笑容看向唐组长：“唐组长，我们郭书记时刻都心系着百姓的利益和社会的安定，只是这大热天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去聊吧。”
刚刚还寒如冷玉的唐组长，在看见陈凡时，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神色间颇感意外。
不过当着两名记者的面，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扭头对着两名记者道：“快吃午饭了，你们先去休息吧，吃完午饭后，我们再对郭书记进行访问。”
听见这话，郭景耀和常剑锋紧张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同时也有些意外，陈凡的话怎么会这么管用？
县委书记曾杰见气氛有所缓和，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急忙朝着身后的骆詹义副县长递了一个颜色。
骆詹义心领神会，急忙笑哈哈道：“各位督导组的同志们都辛苦了，大家快进来坐吧，凉快凉快。”
有了唐组长的发号施令，督导组的人这才在骆詹义副县长的带领下往休息室走去。
没有了摄像机的约束，唐组长那张冷清的脸色总算是扬起了一丝笑意，朝着陈凡道：“雷锋同志，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见你。”
“陈凡，你们...认识？”
郭景耀好奇的看向陈凡。
“我...这...”
陈凡刚要说出自己搭救那名老爷子的事情时，唐组长却打断道：“郭书记，我能借一下你的兵吗？”
“唐组长请随意。”
郭景耀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唐组长扭头看向曾杰：“曾书记，麻烦你给我准备一间办公室。”
“好的，这边请！”
曾杰立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陈凡和唐组长来到一间办公室内。
在曾杰离开后，唐组长砰的一声关上门，冷玉之感瞬间烟消云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轻轻捶打着大腿：“走了一上午，累死我了。”
陈凡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咽了一口唾沫后，这才弱弱的开口道：“你是省委的人？那你爷爷是...”
这一刻，他瞬间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能平步青云，做上郭景耀的秘书，肯定是唐组长的爷爷安排的。
可如果唐组长的爷爷跟郭景耀认识，那为什么刚刚唐组长还要当着记者和众人的面，让郭景耀难堪呢？
这也说不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