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的虫鸣声让夏夜显得更加静谧,可是白薇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魏叔叔的话,每句每字,都像刀子挖在心头上,让她想起来就痛的厉害,她陷在那些冰冷的话语间,渐渐觉得整个身体都冻得僵硬起来,忍不住在这炎热夏日中,瑟缩起肩膀。
容宸跟在白薇后面,他看着她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像耗光了力气的野兽,迷茫的乱晃。
就算看不见她的脸,他也知道此刻的她,表情一定是木然的,眼神一定是空洞的。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白薇,好像随时都可能进入另一个他无法触及和到达的世界,这让他想起那年他站在白家门前,她坐在车中,对他说,她已经和沈昱在一起,然后在雨中一点点消失不见。
自那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再回到她的世界,他发现再也无法忍受,她把他从她的世界中撇开。
一种莫名的恐惧自心头袭来,击中了他,让他神经反射般一把拉住白薇,他要她看着自己,要她的眼中有他,这样他才能确定,他还在她的世界之中。
“不要走了,休息一下。”
白薇有些恼怒的看着他,似乎很反感容宸打断她的思路,可实际上,她连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容宸叹口气,也顾不得自身洁癖的毛病,脱下外衣垫在石头上,按着她坐下。
“你走了很久,坐下休息一会儿,然后回去睡觉。”
白薇黯然的垂下眼眸,睡觉,她怎么可能睡的着呢,不仅今天,只怕以后,都睡不安稳觉了。
不喜欢别人在面前站着,像立了个桩子,看了看周围又没有别的石头,只能不情不愿的往旁边让了让,有气无力的说,“坐。”
容宸下意识想说“受宠若惊”,又觉得现在不是打趣的时机,挨着她坐下,继续履行诺言不再开口说话。
夜莺啼鸣,叫的白薇心情沉闷。
“容宸,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们刚到住处,就听人说白芷病了,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然后一过来,就看见她失神落魄的站在外面,那时他就知道,白芷这次,只怕病的不轻。
担心她?白薇有瞬间的失神,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想,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白薇露出一抹苦笑,这段时间,琢磨他的话是真是假,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了。
算了,只是简单的一句“关心”,是不是真心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计较,只当相信他这一次。
“容宸,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白薇突然说。
“什么?”
白薇顿了顿,神情有些失意,“你说可以把你当沈昱。”
“……嗯。”
肩膀感觉到轻轻的触感,容宸僵了下,扭头看见白薇靠在他肩上,一时间连呼吸都凝滞住。
她闭着眼睛,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宛如罩了层白纱,让她本就动人的容颜看起来有些梦幻。
“沈大哥……小芷的病,加重了……”轻启朱唇,白薇仿佛在喃喃自语,又仿佛,是真的将他当成了沈昱,向他倾诉。
“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如果失去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小芷,他到底是,什么病?”容宸迟疑问道。
东麟国的人都知道,白家的小少爷是个病秧子,国内最好的医生早早下了断言,说他活不过三十岁,这件事虽然在东麟国已经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但是因为白家的可以保护,所以至今没人知道,小少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猜测什么的都有,尿毒症,肺痨,癌症,白血病……还有人猜测,他是天生的煞星,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
后来,白启南车祸,更坐实了人们的猜测,人们干脆说,他什么病都没有,只是天生带煞,所以才活不过三十岁。
肩头一凉,有什么透过衣服浸在肌肤上,烫在心口上。
“是先天性心脏病。”
容宸倏然舒了口气,唇边甚至漾起一抹轻松的笑意,他伸手揽过她肩头,“如果是心脏病,我想你不用这么担心,现在的医疗技术很高端,像心脏病这样的病,实在治不好,还可以通过心脏移植治愈,我马上派人去国外请最好的医生过来。”
“你觉得白家,想不到这些办法吗?”白薇悲伤的问。
她的声音那样悲痛,让容宸很快意识到,他的想法过于简单了,如果单纯的最好的医生就能治好白芷,那以白薇的身份,又怎么可能难做到呢。
“小芷十几年前,就做过心脏移植手术了。”
心中一沉,容宸道果然,没那么简单,看着她痛苦的神情,不由得多了几分疼惜不忍。
“世界上活的最久的心脏移植患者,活了三十几年,小芷身体弱,我不求他活那么久,可还是希望,久一点,再久一点。”
“……还能第二次手术吗?”
“魏叔叔说,不行,小芷身体不好,承受不了,只能养着,能养多久,谁都说不准。”
容宸搂紧她的肩膀,“微微,小芷一定会没事的,他会像你想的一样,可以活很久很久。”
“真的吗?沈大哥?”
容宸浑身一震,闭上眼睛,“嗯,相信我。”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容宸睁开眼,错愕的看见白薇窝进他怀中,伸手紧紧抱住他,耳边,传来她压抑痛苦的哭声。
这一刻,她脆弱的像孩子。
——
清风拂面,夜深微凉,容宸将衣服披在她肩上,然后将人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怀过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少见的,白薇没有抗拒,她靠在他坚实的胸口,抬起美丽的双眸看着天上的星星。
这样的画面少有的宁静美丽,如果有路人经过,定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约好了来山上看星空的甜蜜情侣。
也许是因为哭过,宣泄过的原因,白薇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终于将那满天星河,看出几分璀璨美丽。
月光宁静,淡淡的品性就像小芷,白薇不由得弯起嘴角。
她靠在他肩膀上,缓缓开口,“我和小芷,从小一起长大……”